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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
秦婉停好車,看了一眼旁副駕上的幾沓鈔票,拾起來裝到包里下車,靜靜地站在那裡,凝眉看了一眼不遠的公墓,驀地,眼底瀰漫上一層灰濛濛的的水霧。
許久,她才緩緩地走向墓區。
一條荒涼的小路,坑窪不平,被人踩得硬鐵般的堅實,高跟鞋落在上面,左右搖擺,好不容易到了墓區,周圍滿是老椴樹,粗壯的樹幹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苔,光禿禿的枝條死氣沉沉地伸展出去,那股荒涼感更濃烈!
墓區,零零落落布著不少墓碑,秦婉走了很久才找到了父親的墓碑,手指落在墓碑上一拂,一層厚厚的灰塵。
她用手掌一點點擦去,撲面而來的風夾著灰塵,嗆入鼻息,嗓子眼裡多有一股泥土的渾濁味。
許久,墓碑上秦城兩個字漸漸清晰起來,秦婉才緩緩地移開手,伏在地上,不同於其它的墓碑,膝蓋下是一層厚厚的樹葉,樹葉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綠霉,一股濕腐的氣息很重,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就像池塘積水上覆的浮萍。
她跪在那裡,從包里拿出那幾沓錢,放在一邊,翻出一隻打火機,白皙的手指微微發抖地打燃,抽出一張一張紅色的鈔票,引燃,捏在手裡,出神地看著,火光映紅了臉頰,映出被歲月雕飾的輪廓……
突然嗓子裡溢出嘶啞的呼吸聲,淚水大滴大滴地流下來!
如果爸爸能看見,是不是會像小時候那樣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婉婉,婉婉,爸爸蒙奇奇一樣的婉婉,你的娃娃臉呢?你的眼角怎麼有淚水?」
淚水好像堵住了喉嚨,她伏在地上,抽泣,低喘,肩膀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腿都跪麻了,膝蓋前方都是黑色的灰。
秦婉定定地望著,苦澀地一笑,都說真錢燒出來的是黑色的灰,假錢燒出來的是灰色的,這些錢雖是真的,卻沾滿了穢物……
她跪在那裡,揉了揉酸痛的膝蓋,兩隻手撥開黑色的灰,撥開墓碑前長滿綠霉的樹葉,一直到露出黑色的地面,指腹擦得脹痛。
頓了一陣,秦婉扶著地慢慢地站起來,「爸爸,我以後再來看你。」
回到車上,她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一點多了,手機很安靜,沒有一條未接來電,他說過一起吃午飯,估計是相談正腎歡,忘記了這個妻子吧?
到了住處,剛進樓門,突然看到站在門口女人的背影,秦婉僵在那裡,呼吸促亂。
古沫聽到動靜回頭看向秦婉,「婉婉……」
秦婉沒有出聲,臉上漫過一層潮紅,盯著古沫,一個多年不見的人,忽然就這樣站在了你的面前,那眼神,是那樣的淡,淡的讓她懷疑自己的存在。
太濃的生疏感,太濃的歲月的味道,太濃的芥蒂……
想到那天看到的聽到的,忽然心裡涼涼的,像是被冷水潑過浸透了骨髓!
古沫看了一眼秦婉沾滿污泥的手,「婉婉……」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秦婉一字一頓地出聲,能清晰的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感覺到心口的灼熱。
「婉婉,你……?」古沫看著秦婉,目光落在她膝蓋的泥土上,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秦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狼狽的模樣,悵然地笑了一聲,「我去祭拜我爸爸了。」
古沫呼吸驀地渾濁,喘氣,站在那裡緊閉上眼睛,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秦婉凝眉看著,不止她身上的衣服,連她的五官,也突然覺得陌生,過道里燈光下,那張蒼白的臉,突然白的有些刺目!
許久,古沫喘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向秦婉,「婉婉,其實姝姝這些年沒有過的比你好,她……」
「她好不好,和我有什麼關係?」秦婉盯著古沫,心口越是痛,臉上的笑容越絢爛奪目。
古沫眼中閃過一抹掙扎,「姝姝畢竟是你妹妹……」
「妹妹?」秦婉笑了一聲,打斷了她,微眯著眼,已經看不清眼前的那張臉。
古沫吃力地閉上了眼睛。「婉婉,你別這樣……」
「那我該怎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樣!」秦婉聲音嘶啞地問,「把秦庸當親生父親?」
「額……」
「把秦姝當親妹妹?」
「額……」
「還是把你當成世界上最完美的母親?」
「額……」古沫站在那裡沒有出聲,身子微微發抖。
秦婉笑了一聲,視線模糊地轉身,出了樓門,走得太快,高跟鞋在地磚上踩出促急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