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都是用面具把自己的性格區分開, 戴上面具時可以肆意由情感主導行動,摘下面具面對李桐枝時, 則需保持住冷靜。
只是現在的他尚未獲知她堅持離開自己的緣由, 雖然確認過她對自己感情依舊,但心中到底存著個疑影,自控能力難及從前。
忍了忍, 賀鳳影還是遏制不住煩躁地罵道:「燕蘭的大王子會把念想打到你身上,多半是他出的主意。借著一點親緣關係哄你的信任, 實際就是個無能的吸血水蛭,利用了你母妃,又想利用你!」
他的聲音冰冷, 仿佛刑訊拷問時的口吻, 足以令見識過他手段的詔獄兇犯心神俱裂。
可李桐枝有恃無恐, 清楚他不會傷害自己, 沒生出絲毫畏懼想法。
她本來正內疚自己對母妃了解太淺,惱怒母妃的家裡怎麼能主持這等下作的事情, 連母妃畫作的署名權都剝奪。
聞聽賀鳳影的斥罵, 輕輕仰首看向他。
瞧見他皎如明月的面容染上憤怒的色彩,明明五官精緻如廟宇中最受信徒愛戴的神像, 卻做不到神像的無悲無喜,仿佛下一刻就要執屠刀殺戮。
有他比自己更生氣, 她就不那麼生氣了。
她怔愣了一瞬,覺得這幅玉面修羅的模樣很適合繪畫下來,所以又仔細多看了好幾眼,牢牢記在心裡,當作日後能畫的主題。
惡獸稍稍抒發情緒,準備收起嚇人的獠牙,未料還被她用柔軟的小手捧在面頰兩側,嬌嬌說:「你再凶一會兒,我沒觀察完。」
賀鳳影徹底沒脾氣了,但還是得證明一下自己的不滿。
他捉住她的手腕,輕咬了口她的指尖,連個印兒都沒留下,抱怨道:「你這個笨蛋認賊作舅,不聽你的。」
「我沒認他。他之前出使大衍,被我聽到了他不喜歡我和我母妃,我當然也不喜歡他,不會認他,只是簡單順著關係叫。」
她嘟嘟嘴唇,道:「現在知道了他搶走我母妃的畫當作是他的作品,更不會認他——你說得對,他的確不配我叫舅舅,以後若是再見到,我就叫他水蛭。」
一邊說,她一邊很認真地給自己點頭,像是在加深印象,下次見面用上這個罵人的詞彙。
賀鳳影想像到這個場景,短暫失語。
他再惱恨,還是有底線分寸,不會在她面前罵骯髒的俚語,污她的耳朵。
況且毫無攻擊性的小姑娘說什麼都算不上辱罵。
不過李桐枝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上那個血緣關係上的舅舅了。
畢竟就算他沒能親手處置掉燕蘭使團剩下的其他人,依長公主的性格,在得知他們試圖哄騙走李桐枝後,也不可能容他們活下來。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否定李桐枝的想法了。
他平復心緒,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
扶著她安穩登上購置不久的馬匹,隨即跨坐到她身後,拽住韁繩,腳跟輕踢了踢馬腹,帶她入境燕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