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中畢業以後,沈意在北京上了一所大學,原本她的成績可以上另一所更優秀的大學,可她還是執意選擇了那一所。長白後來想,她會選擇那裡,大概是因為,它是距離長白家最近的一所吧。
沈意仍舊時常回家,她的時間比高中更加自由,只要沒課,就會跑到長白家。閒下來的時間多了,她終於開始學著做菜,可每每都能把廚房攪得天翻地覆,令長白哭笑不得,最終只好勒令她幫自己打完下手就去沙發上看電視。
沈意大二的時候,長白已經將公司做到行業領跑的位置。那年冬天,恰逢他的生日,公司來了許多人,專門辦了個生日會,說是要為他慶生。沈意作為他在北京唯一的家人,理所當然地出席,她早早地就買好了蛋糕,還精心打扮了一番。
生日會上,大家全都圍著長白唱歌喝酒,熱鬧非凡,鬧過笑過,一群人便起鬨要他許願吹蠟燭,他從前幾乎從不走這些形式,可那天卻不同尋常地吹了。
眾人又起鬨問他的願望是什麼,按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他卻仍舊站在光影之中,凝望人群中那個穿著紅色大衣、一看就是精心修飾過的少女,一字一句,用足以讓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說:「我的願望是,沈意能夠放棄我。」
沈意原本掛著的笑,一下就僵在臉上。
三年了,他表面對她和從前沒什麼兩樣,她以為他終於開始接受她,可沒想到,她以為的,從來都只是她以為。
眾人愣神的時候,沈意已經跑了出去。那天下了大雨,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著,高跟鞋跑起來不大穩便,加上雨天路滑,她很快就摔倒在地。滿地的泥漿濺在身上臉上,混合著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往事如雲煙在她面前一幕幕浮現過去,她趴在地上號啕大哭,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長白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蹲在一處路燈下,掩面哭泣,身上的大衣已經完全被雨澆濕,臉和身上都沾滿了污穢,若不是對她再熟悉不過,恐怕也很難將她和平日裡那個精緻可愛的小姑娘聯繫起來。
長白不發一言地下了車,衝進雨中,將她扛回車上。
他一路車開得極快,沈意聞到他身上瀰漫的濃重酒味,終於冷靜了些,有些擔心地握住他的手,卻被他拂開。待到了樓下,車裡的燈光忽明忽暗,他卻忽然轉身抱住她,在她唇上緩慢而又熱烈地落下一吻。
像是壓抑了許多年的情緒全部在這一剎那得到了宣洩,他吻得越來越放肆。
沈意猛地怔住,她奮力推開他,滿臉驚疑不定。
「長白,你……你怎麼了?」
「阿意,陪陪我。」
一句話,就讓沈意如上天堂,如墜深淵。
半夜的時候沈意醒來,渾身濕漉漉的衣服散落一地,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發覺並不是夢,便倚在他懷中,貪戀地望他熟睡的側顏。
她想,今夜是這樣傳奇,大悲過後便是大喜。
這或許是他和她這一生里,唯一的一次放縱了。
那之後,沈意幾乎三個月都沒有再見到他。
他不再回家,她也不敢去公司找他,她在等,等他接受了那夜的事實,等他終於肯直面自己的心意。
三個月後,她給他發了一個信息,要他今天務必回家——她有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她想用這個消息賭一把,倘若他願意,她也可以像他一樣不結婚,她甚至不要他給她名分。
沈家人幾乎不來北京,只要他願意和她在一起,便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可她想到了一切,卻沒想到造化弄人,在她拎著一堆菜從學校回家的時候,又一次被一群男人逼到了牆角。
何其熟悉的場景,許多人窮盡一生也不會經歷的可怕災難,她卻經歷了兩次,那幾個男人獰笑著向她走去,她的菜散落一地,半跪半蹲地躲在牆角求饒,可他們還是一步步地逼近,跑上前來扒她的衣服。
她的衣裳被撕得七零八落,許多年前,那個被刻意淡忘的噩夢好似再次重演,她痛苦地哭號起來,喊得嗓子都啞了,可那些人沒有絲毫的反應。
此時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一下子就讓所有人停下了動作,而那聲音落到沈意耳朵里的時候,不啻驚雷。
「夠了,你們走吧。」
沈意終於情不自禁地睜大了眼睛。
那群人散開後,就看到長白站在他們的身後,他靠在牆上,像一個睥睨眾生的神仙,神情冷漠地俯視她,說出的話沒有一絲溫度:「阿意,你走吧。
「那天是我做錯了。」
沈意一下子哭出了聲,她面色蒼白,暈厥過去時,裙角也滲出了許多血跡。
醫院手術室外,長白站在資深的女醫生面前。
醫生說她懷了孩子,三個月。
「還好,受了這麼大的驚嚇,都見了紅,孩子竟然還是保住了。」
「打掉他。」
「你說什麼?」
長白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打掉這個孩子。我是他的父親,我們不想要這個孩子。」
醫生臉上浮現一絲驚異,她原本以為保住孩子是萬幸,卻沒有想到,他們作為孩子的父母,卻根本就不要這個孩子。
「那好,你來簽字吧。」
四個小時後,病床上的沈意醒了過來,長白坐在她身側,貪戀地望著她的臉,他有種預感,沈意,他一直狠心拒絕的沈意,這一次,終於要離開他了。
果然,沈意的眼裡是從未有過的疏離,她開口,連聲音都是啞的:「我的孩子呢?」
「阿意,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