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先时只以为,大抵是傅先生两年前才从家中挪出来,因外室子的身份缘故,一直不为人所知。写了本书,才名震旧京。
可如果是,傅先生从前便不住在旧京,是在别处或者,正是在京中呢?
烛火惶惶,苏遥不由愣了下。
阿言见他沉默,也微微抿唇。
他在京中的时日并不多,那时他还很小很小,但宋先生这张脸,他似乎见过。
毕竟这等周正的长相并不多见,即便他年岁极小,也留下了一点点的印象。
若果真是那位探花郎,这位傅先生,又是西都傅氏中的谁呢?
阿言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无从佐证。
毕竟他流离失所之后,朝中事便不知晓了。
他对西都傅氏所知也并不多,只知根基深厚,数位子弟皆于朝中任职。
最有名的是两位:一位是旧京许多老人皆知道的小傅大人,另一位,是如今渐渐不为人提起,据说正于江南休养的傅相。
今上弑父杀兄,矫诏登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傅相昔年虽风头正盛,却也不得不告病辞官。
倒是可惜。
国朝的宰相班子中,还头一次出现如此年轻之人。
这些事,也只是阿言道听途说,可看自家苏老板的样子,连这些道听途说,似乎也不太知道。
一心一意只想过小日子赚钱。
活得心大。
苏遥做为手握原书之人,自然只记得书中的重要人物。很多事书中没提,原主也没记忆,苏遥闭门养一年病,便也不大知道。
他这一落第举子标准平头百姓小炮灰,苟住自个儿的小家就成了,也不用多知道什么。
近些年的大事,唯有宫变一件。
也烧不着他。
苏遥揉阿言一把:为什么问起宋先生?
阿言顿了顿:瞧着他学问格外好。
苏遥笑笑:等过两日你去书院旁听,还能遇上许多学识好的先生。
阿言眼眸一亮:我能去么?
帮你问过了,说去也无大碍。苏遥又叮嘱一句,记得千万不要对夫子和同窗们无礼。
多谢公子,阿言一定守规矩。
这孩子最让人放心。
苏遥看着他吃完,又遣他去洗漱,这厢宋矜与傅陵,才堪堪聊到结束。
宋矜微一蹙眉:那看你的意思,这次还是不动?
今上心思深。宫中突然传出话要废太子,兴许只是对朝臣的试探。
傅陵摇摇折扇,微笑,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地不成器,怎么此时因一舞姬,倒记起废了?
确实事出蹊跷。宋矜琢磨一二,那此番按兵不动,我递个话,不出声便是。且看今上究竟要做什么。
话既说定,宋矜又稍稍压低声音,提起旁事:方才,我与这位叫阿言的孩子聊了聊,谈吐行止着实不像奴仆。
又轻松笑笑:不过,若说是你家苏老板教出来的,那也有可能。
还不是我家的呢。
傅陵不咸不淡,还记得方才的真没用眼神。
宋矜似笑非笑。
傅陵只得抹过这话,又提起:永王妃已故去,当年那位乳娘,得再找找。胎记眉眼之类,乳娘最清楚。不然即便我们寻到人,也证实不了身份。
宋矜点头,却接起方才之言,颇为嫌弃:都住人家院中了,什么时候能住人家房中啊?
傅鸽子烦躁:夫子急什么?
你这经年老石头,好不容易让人家点化个洞,终于开窍,记起终身大事了,我能不急吗?
宋矜提起来就气,京中时,你师母给你寻过多少,你都瞧不上。外人总议论你不行,我还寻思找裴仪
夫子。傅相脸一黑。
行行行,如今我知道你行了。
宋矜给自家学生顺毛,又意味深长地笑笑,你这进度,还要夫子帮忙么?
傅陵眼眸一沉:夫子别乱来,他身子不好。
我怎么就乱来?
宋夫子冤枉,不禁开始怀疑自个儿在学生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十来岁就乱拐人师母小姑娘的形象。
得亏师母家中与您家世交,不然师母的亲爹非打断您的腿。
宋夫子若能听见,必得辩驳一番:我和你师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你情我愿,怎么就我拐她了?
可惜他听不见,也无从辩驳,傅陵只沉声道:夫子别管了,我自有主意。若是日后有难处,再寻夫子。
成。
他这学生打小主意大,宋矜也不过多干涉,又随口聊上两句,便告辞。
虽苏遥房间灯火通明,但夜已深,宋矜终究没去打扰。
傅陵送他走,自得告知苏遥一二。
清朗月色自遥遥天际落下,映出一院扶疏的花木影子。枝影掩映,漏下一地浅浅的月色。
虫鸣欢畅,并草木摇动。
傅陵走近苏遥房间,正要抬手扣门,却闻得一阵稀稀拉拉的水声。
这是
天气微热,又出门一整天,苏遥泡个澡放松一下。
纵然外头如何胡说,傅相还是行的。
傅陵瞬间明白苏遥在做什么,一时竟有些心旌摇动。
还有难得地有些微微的慌。
负手立上一下,回过神,便转身离开。
偏苏遥瞧见他的影子映在窗上,喊了一声:傅先生有何事?
傅陵腾一下心慌。
又着实觉出慌得莫名其妙,张张口,又清下嗓子:我送夫子离开了,苏老板早些睡吧。
好。
苏遥语气略带笑意,似乎又动了下,水声哗啦一响,傅先生一夜好梦。
傅陵都没心思答话了,抬脚就走了。
傅先生这夜梦到了什么,苏遥并不知道,他睡得极好,翌日一起,只见青石书院中来一人。
原是来商议上回提到的《中学生满分作文》。
青石书院中人并没有如谢琅预料那般不想出书,只是道:原本书院也每年会出类文集,但因学子并不有名,且出钱少,刻坊总不大上心,渐渐便不做了。
那人又略带歉意地笑道:苏老板若想出,眼下只有三件事,一来这刻印的钱,书院出不多;二来,定价尽量不要太高,毕竟学子们都没多大名气,要价太高,污了书院名声;三来,希望刻坊在刻印时,能保留学生的字体,而不是一样的方块字。
这要求总结起来,只一句话:费事且不赚钱。
苏遥不由琢磨一下。
权衡之后,他还是想答应。
但虽不太赚钱,但对书铺的名声好。
这文集大抵能卖出不少,若旧京只苏氏书铺一家有,薄利多销,也未必不赚钱。
能借机将书铺名声做大,于日后也有好处。
苏遥思索片刻:刻印之钱不用书院出,我家书铺一向是书铺来出,后面与书院五五分成,您看如何?
书院中人自满意,又说改日拟合约。
苏遥便忙与谢氏刻坊问价,原想着价钱会高,得来回讲价几次,却不想,片刻后刘掌柜身边小厮便来回话,给了极低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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