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玦觉得自己也是很不容易,竟然全程没什么表情地听完了这段话,并且没有怎么笑出来。
去不去天衡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照顾钟清这种病人确实是很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夏日闷热,蚊蝇也多,屋子里血腥味重,即便是云玦一直在扇扇子,钟清始终觉得他被无孔不入的嗡嗡声包围着,到了该睡觉的时辰,他却是睁着眼半点睡意也没有。
钟清低声道:如果有台空调就好了,这是要热死人啊。
云玦早已经习惯了钟清嘴里不时冒出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只当他是发烧说胡话,也不搭话。
钟清试图闭上眼入睡,过了大概一刻钟后,他再次睁开了眼,忽然他扭头看向一旁摇着着扇子的云玦,云玦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又要来了,说吧,风太小了太小了还是吹的位置又不对?
钟清看了他一会儿,我想喝冰镇酸梅汤。
云玦:没有。
钟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想不明白,那条蛇的目标明明是你,为什么你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我这么惨啊?
云玦在心中道:那是蛟。
我想喝
没有。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想喝水。
云玦看了生命不息作妖不止的钟清一眼,他放下扇子去起身去倒水,刚提起桌子上的水壶他就发现里面没有水,他于是转身离开。
钟清见他要走立刻直着眼睛问道:哎你去哪里?
云玦道:去院子里打水。
钟清这才放心地重新躺回去,早点回来啊,天太热了,我一刻也不能没有扇子。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我是个病人。
云玦的表情:
云玦在心中第无数遍告诉自己,不能打死他,虽然打死他就完事了,但杀人是不好的。
云玦走到了院子里的井边,他打了些水,正要往回走,脚步声从身后响了起来,云玦回头望去。
第54章
老大夫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的孙女小心地搀扶着他。
打水呢?
嗯。
老大夫在水井边的凳子上坐下了,这井水不能直接喝, 要滤一滤。他轻轻挥手示意孙女去帮忙。
女孩道:我来吧。
云玦把手里的水递给了她,多谢。
女孩熟练地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两个椭圆形的细网纱勺, 把碗摆在地上,用勺子兜了一勺水开始滤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 泼进陶碗中的水一点也没洒出来。
钟清躺在屋子里,一失去了风,头上立刻冒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蚊虫也蜂拥而来,钟清转着眼睛看着蝇虫乱飞的茅草屋顶,忽然他扭头大声喊道:你水打好了吗?我要死了。
井边的云玦听见遥遥传来的阴魂不散的声音,缓缓地吐了口气, 回头喊道:快好了!
钟清:你打完了可要马上回来啊!
云玦:哦。
一旁的老大夫看着云玦写满了忍耐二字的脸, 笑了下,道:你们两人是修士吧?
云玦看了过去,老大夫笑着道:我年轻时在道门待过一段时日, 他袖口上的那纹章,像龙又像云,我是识得的。
说起来也是钟清命大, 他被背过来的时候那身伤已经没法看了, 老大夫道:若不是遇到了我, 他现在可保不准是什么样子, 哪里还能像这样闹腾。
云玦:先生也是道门中人?
老大夫摇摇头,不算了。
老大夫告诉云玦,他确实是在道门待过几年,但没混出什么名堂来,自从炼丹术师迅速崛起,道门中另一个古老分支药师一脉就日渐衰微,现在道门中所谓的药师说白了其实就是挂了个药师名字的炼丹术师,在炼丹术浪潮的巨大冲击下,被淘汰的药师要么改炼丹药,要么隐退山林云游四方,他就是后者的其中之一。
年轻时和道门打过一些交道罢了。这地方如此偏僻,多少年没有进过外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此地看到修士,莫名觉得亲切。他问云玦道:如今外面的道门怎么样了?
云玦实话实说道:我也不太了解,我一直在南海那边游历,刚回到这边不久。
老大夫还是问了云玦外面几大宗门的近况,云玦把知道的一一回了,老大夫又问道:朝天宗怎么样?
云玦:什么朝天宗?
老大夫闻声一愣,道:便是那天下宗门之首朝天宗啊。
云玦道:没有听过这号宗门。
老大夫的表情很是诧异,五大宗门,天衡宗、天都府、紫微宗、太元宗都还在,朝天宗却没有了?
云玦道:只听见过四大宗门,从没听过五大宗门一说。他补充了一句,我对道门的事情也不大熟悉。
老大夫拄着拐杖坐在原地,良久才摇头轻叹道:世事无常啊。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总觉得才过去眨眼一瞬,原来外面的天地已经翻覆,老人不由得思绪万千。他对着云玦道:你求医时说你们两人是顺着江流飘到了这镇子?
云玦道:是。
老大夫道:也是有缘。他扭头对着孙女道:去将堂桌前挂着的那副画取来。
女孩起身回屋去取东西,老大夫对着云玦道:我年轻时在道门待过一段时日,交过一个天衡宗的朋友,一别多年不见了,心中甚是想念。你既是天衡宗弟子,因缘际会来到此地,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还要你帮我亲手转交给我那位朋友。
女孩拿着画出来,薄薄的一张绢纸,叠了几叠只有巴掌般大小,云玦接过了那张纸,道:先生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陆玄真。
屋子里,钟清觉得他快被给倾巢而出的蝇虫给围歼了,他扭头朝着门外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云玦扭头喊道:快好了!
云玦将画收起来,他从地上捞过沥好了的清水。
老大夫道:我从医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他这么烦人的病人。
云玦由衷的赞同,确实。
钟清见迟迟没有人回来,朝着门外扯着嗓子喊,我胳膊断了,有没有人帮我看看啊?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