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行:你们找我有事吗?
屈行:滨海边朝天宗弟子已经到了,我正要去请少主,少主你这是?
在屈行以及一众朝天宗弟子的注视下,白歌行干笑了两声,哈,哈哈,我?我出来逛逛,随便逛逛。
屈行似乎不大能理解少年怪异的举动,但也没有多问,既然如此,少主,我们便一同过去吧。
好、好啊!白歌行看向墙另一头的钟清与云玦,又看看屈行,终于,他点了下头,行,过、过去吧。他忽然扭过头用唇语示意钟清,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钟清被白歌行那扭曲的表情给镇住了,只能无声地回道:提醒你了啊!你自己不听。
白歌行:你故意的!你们害我!你们联起手来害我!
钟清:少主,我们真的是听你指挥的啊!
要死一起死,你们也别想跑。白歌行忽然对着屈行道:对了,你们将我这两位好友也好好地请过去,让他们也一同看看,可千万别把他们给落在这里了!
钟清、云玦:
一个时辰后,雾气弥漫的海滨,无数艘船停泊在新筑的栈道旁。
被请过来的钟清、云玦还有带着面具的白歌行与屈行一起望着那迎面而来的诸多朝天宗弟子。白歌行眼神闪烁,坐在屈行为他安排的位置上,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海上的船只飘着烛火,几千张风帆一齐降下来,清光中,穿着各色道服的修士从船上下来,白色居多,人群中男女都有,带着面具,迷雾中看不清众人的身形,脚步声与水浪声在一望无际的海岸上回响。
没有任何说话声,黑夜暗得惊人,面具被摘下来,露出一张张没什么表情的雪色面庞。
这就是传说中统治道门数千年的朝天宗?钟清道:你们朝天宗的弟子,怎么看着这么像菩萨?白衣飘飘,冷心冷面,可不就是庙里的香火菩萨。
白歌行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浩荡的船队,一方面惊惧另一方面止不住的震撼,听见钟清的声音,他瞪了一眼过去。
钟清继续低声道:歌行啊,待会打不过,你要怎么办啊?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白歌行内心是崩溃的,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钟清,我不叫歌行,我姓行,名白歌,朝天宗习惯把姓放在后面。
钟清看了他一眼。
两人说话间,又一艘船停在了栈道旁,钟清清楚地感觉到,那艘船从雾气中显现出来的一瞬间,气氛顿时变了,所有状似菩萨的朝天宗弟子都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那艘船的方向。来的怕是个大人物?
船慢慢地停靠在水上栈道旁,厚实的帘子被左右侍者揭开,几个带着面具的男人陆续从船上下来,钟清数了数,一共是六个,身上穿着白底金色暗纹的道服,脸上戴着半旧略发灰的黄金鬼面具,从气质上看,年纪最大的大约是四五十岁,最小的大概是二十多岁,身上没有佩剑,也没有任何象征其身份的东西,只有为首的男人腰间挂了串不知道什么木料做的辟邪珠,白色的,样式也很简单。
钟清心道:这恐怕就是真天山来的那几位师兄了。
白歌行也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按照朝天宗的规矩,所谓的师兄在血缘上应该是兄弟或是堂兄弟表兄弟一类的,完了完了,眼见着那几个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白歌行下意识想要伸手摸自己的额头,却只是摸到了硬邦邦的面具。
白歌行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惊慌,外人眼中朝天宗如日中天,但是放眼整段历史来说,现在的朝天宗已经步入了强弩之末的阶段,内部派系斗争混乱得与几百年后的太元宗有得一比,在这段早被抹去的极其精彩激烈的争斗历史中,作为正统继承人的朝天宗当代少主,在斗争的一开始,其实他与真天山的六位师兄几乎没有多少来往,所以只要白歌行会装,暂时混过去是没多大问题的。
可问题就出在,白歌行他并不知道怎么装。他心中怎么想的?我是少主,我要装少主,那少主怎么装?那我就是朝天宗未来的继承人,我是道门第一人,我天下第一,我现在是世上最厉害最高贵的人,我坐着不动,你们都过来拜我,我天下第一好吗?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很遗憾,其他六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事情就要从朝天宗灭门说起了,朝天宗被四大宗门屠杀,只留下了白歌行这一脉,他自然是唯一的少主,再烂泥扶不上墙他也是少主,他根本不知道在久远的过去,要想在每天神仙打架的朝天宗获得少主这个位置,那是要经历无比血腥的厮杀,直到打败所有人,你才能被承认你的身份与地位,没实力什么都别谈。
祖先死的太早太惨,没有告诉他,在朝天宗的规矩中,所有的这一辈中被认为有资格追逐掌门位置的人,都被广泛地称为是朝天宗的少主,也就是说,大家原本就是平起平坐的。这朝天宗近百年斗争的源头,就在于正好这一代破坏了这个原本很公平的规矩,指定了一个人成为少主,就是他现在假扮的这个,对于这事儿呢,朝天宗内部有人承认他是少主,比如屈行,也有人不服,比如他眼前的这六位。
大家原本该是一样的人,你的年纪、资历、修为或许还在我之下,尽管你顶着个少主的头衔,但按照朝天宗历代强者为尊的规矩,见面你本该要立刻起身相迎,毕恭毕敬地喊我一声师兄,而白歌行现在屁股生根似的坐在高位一动不动,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我天下第一的状态中去了。
六个人站在新铺就的长阶下等了一会儿,当他们意识到白歌行没有任何起身相迎的意思的时候,终于彼此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过了会儿,他们又转头看向白歌行,一双双眼睛在黑夜中平静地闪烁着。白歌行也在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道:他们怎么不上来拜见我啊?快点上来拜见我啊!他们不会看出来了吧?
偌大个海滨,没有任何说话声,连咳嗽声都不闻。终于,为首的那名师兄第一个抬腿往长阶上走,片刻后,其他几人也跟了上去。白歌行稍微后仰了些头,让自己显得庄严些,来了来了!他不忘看了眼一旁的钟清,我现在这个身份那可是尊贵的,天下第一,他在心中重复着,分开两手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钟清见到那几人朝他们走过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往外扫了一圈,海岸旁所有人都不说话,船上的灯烛无声地燃烧,所有人都在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他的目光落在了迎面走来的六人身上,白歌行还在调整自己的手放的位置,钟清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直觉,那是一种危险靠近的直觉。
六个人在白歌行不远处站定了,白歌行的面具下是一副来!我准备好了,你们跪下吧的表情,他稍微抬起了些下巴,几个人全都望着他。
一道剑气劈空而来,白歌行的瞳孔瞬间放大,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同一时刻,站在白歌行背后的钟清抬手一掌抵住了少年的背,磅礴的灵力灌了进去。
两股力量在空中激烈地相撞,双方都感觉到倾倒似的的强烈压迫感,白色的珠子无声晃动了两下,白歌行额前的碎发全飞了起来,一时间石砌的台阶寸寸断开。云玦下意识想出手帮忙,却被钟清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示意他别引人注意。云玦收回了手,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方六人显然没想到白歌行会有如此的修为,面具下的表情也是颇为惊骇,钟清随即感觉到对方加大了力道,他表情不变,同样加大灵力,讲道理打架动剑他确实不太行,但是纯拼修为,他自从掌控龙珠后还没输过,手中忽然瞬间用力,巨大的力量反震得对面几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他收回了手,不忘拍了下愣住的白歌行的背。
看戏看傻了呢?醒醒!继续装啊。
白歌行一个字都没说,面具下他的嘴微微张开,显然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景给震住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吗?我不是最尊贵的少主吗?下了战帖也不带这样的吧!他惊魂不定地望着那六个面色不定的人,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回头看钟清,却被钟清从背后给一巴掌拍了回去。
看他们啊!钟清心道你看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