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動手術之前，大家想的無非就兩個結果，要麼手術成功，要麼手術失敗，也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和應對的方法，卻沒想到美國的專家給了他們這樣一個答案，這跟把程峰丟進布滿地雷的雷區有什麼差別？
那天看完程易的郵件，秦嶺亦心情沉重，他跟柳生生不一樣，他無處宣洩自己內心的不滿和恐懼，只能獨自一個人徹夜未眠，拼命克制住想要宣洩的衝動，這種滋味他太清楚，所以，他能夠理解柳生生心裡的感受和恐懼。
「也許是一天，一個月，一年，兩年，五年，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突然看不見，還這麼年輕，他不甘心。」
他斷斷續續的說，秦嶺一個字也沒回，兩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為柳生生已經掛電話了，耳旁才傳來柳生生略微嘶啞的聲音，他說：「秦嶺，程峰在信里跟你說了什麼？」
秦嶺沒有說話，柳生生自嘲地笑出了聲：「他說了很多寫了很長吧？是不是像交代遺言一樣，恨不得跟你把下輩子的話也一起說了？你不知道這封信他是偷偷在醫院的衛生間裡寫的吧？他連路都走不利索，還他媽深更半夜地爬下床，以為老子睡著了，我就這麼看著他一小步一小步走的比烏龜還慢，就特麼一分鐘的路，他走了半個小時，我看著都累。」
「那傻逼躲在衛生間裡趴在洗手台上挑燈夜戰，讀書時候要這麼用功，這會也算是社會上的人才了，不用他媽當什麼警察把眼睛都搞瞎了，一封信他寫了整整一整夜，一夜都在廁所里聞著尿騷味，生怕自己不會提前瞎，穿那麼薄薄的一小件兒，冷的那丫直哆嗦，筆都拿不利索還他媽寫。」
「我他媽看著都想揍死他，你不知道他那慫樣看著有多欠揍，寫滿了二十幾頁吧，老眼都快要看花了，寫完還特麼檢查了好幾遍，就差深情並茂朗誦朗誦了，跟他媽神經病院放出來的一樣，真是丟人，老子當時怕他發現，沒敢湊太近，就在衛生間外面等了一整夜，還特麼等他寫完怕被發現提前回病房了，等了他媽一個半小時還不來，最後是被護士弄回來的，那丫腿麻了，走不動，杵在衛生間裡等人經過呢，我看他以後瞎了還往哪裡走。」
「秦嶺，他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可原諒？」柳生生問，等了很久，也沒人回答，他低聲笑了笑，冷冷道：「你千萬不要原諒他，也不要多看他一眼，免得他下半輩子睡不著，就讓他永遠都不敢再犯。」
「說完了？」秦嶺保持著剛才接電話的姿勢，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說完掛了。」
「他給你寫那封信的時候，我慶幸過，慶幸他馬上就要瞎了，這樣，他下半輩子就只能留在我身邊，哪也去不了。」
柳生生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他是發自內心有過這個想法的，哪怕只是一瞬間，秦嶺聽罷也不生氣，語氣十分平靜：「如果他明天就失明了，待在他身邊的也不會是你。」
他的回答柳生生似是早有預料到，「秦嶺，他不回去了，我也不回去。」
柳生生說的程峰在信里已經提過了，對於秦嶺而言，這只是程峰自己的想法，一廂情願的想法，只要他不認同，這個決定就作廢，「這兩天他情緒怎麼樣？」
「我會把他帶到他想去的地方，一輩子守著他，只要他不想著回去找你，我就好好對他。」
談話已經沒有必要繼續了，兩人立場不同，牛頭不對馬嘴的各自宣布了決心，實則都不把對方說的話當一回事。
秦嶺直接掛了電話，對著筆記本繼續辦公，心情沒有受到一丟丟影響，程峰在信里提到的任何決定在他這都不奏效，手術剛做完，他需要留在醫院休養兩天，明天出院後，就算不留在美國，他也不會回來，估計還會把程易趕回來，然後單方面切斷和自己的所有聯繫。
如果程峰以為這樣兩人就能劃清界限，一輩子就不會再有交集的話，秦嶺不介意讓他就這麼自以為一段時間，等這邊的事辦好，他一定，會親自把程峰綁回來，哪怕是下藥，或者揍暈。
他在辦公室里接電話，玻璃門沒有關，所以他說了什麼外面的人都聽的到，雖然他從頭到尾只說了三句話，但其中失明這兩個字，對殷斯謙和葉嘉茜的衝擊力很大，他們知道，秦嶺說的是程峰。
一整個下午，秦嶺都在辦公室里辦公，殷斯謙和葉嘉茜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工作了，程峰自從出院後就沒來過警局，程易也是，連同柳生生三人一起失蹤，自然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也想過應該是程峰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所以轉到別家醫院了，因為秦嶺一直沒說，他們就一直都不敢問，沒想到事情竟這麼嚴重。
程峰還這麼年輕，如果真的失明了，那他這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