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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樓禾矣第一次見到白朝夕,房間燈光昏暗,擺設簡陋,基本不透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瀕臨死亡的氣息,而躺在床上的人,即將油盡燈枯。
「你來了。」
不用睜開眼睛,光是聞著氣味,白朝夕都知道是誰來了。
最想見的是他,最怕見的,也是他。
他的聲音極其沙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說的十分艱辛,聽的人也不舒服。
樓禾矣站在門邊沒動,看著子桑晏一步步徐徐走到床旁,她能感覺的到,白朝夕的呼吸隨著子桑晏氣息的逼近,逐漸開始急促。
「朝夕,你憔悴了不少。」
子桑晏站定床旁,目光淡淡地俯視著床上的人,從樓禾矣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神色非常平靜,嘴角甚至帶著淺淺的弧度,說話的語氣也是波瀾不驚。
連一丟丟寬慰的意思都沒有,如果說他是來探望病友的,誰信?
說好的終究相識一場呢?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此番是落井下石來了。
白朝夕睜開眼睛,昏暗的燈光下,熟悉的容顏出現在他日漸模糊的視線中,恍惚間,他以為站在眼前的這個人,不過是這段時間以來無數次出現的幻覺罷了。
他那樣瘋狂的想見到子桑晏,即使是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唯一記得的,也只有子桑晏。
「你終於來了。」
子桑晏不可置否地點了個頭,語氣如閒話家常:「你讓你父親在C城殺人,當然知道我總有一天會來。」
是這個病秧子教唆他父親在C城劫殺道者?天底下還能有這種操作?樓禾矣面露驚訝,只見白朝夕掙扎著慢慢坐起身,每動一下,他的表情都很猙獰,疼痛令他咬著牙冒了滿頭的汗,而子桑晏只是這麼漠不關心地看著,別說搭把手了,連惺惺作態都欠奉。
白朝夕艱難地坐起身,靠在床頭喘著粗氣,貪婪地看著站在床邊的人,「如果不這麼做,到我死的那一天,你都不會來見我。」
子桑晏挑眉,並沒有表示,「朝夕,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的道理我以為你懂。」
「你要我苟延殘喘,時時刻刻依附他人,像傀儡一樣受人擺布地活著?呵,那樣,我生不如死,寧願死在你手裡。」白家造了多少殺孽,自己能活到幾時,白朝夕無時無刻不謹記於心。
既然註定歲不過百,情深不壽英年早逝又何妨?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子桑晏再清楚不過,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攔著白左辰在C城殺人,「你父親毀了李康夢,白家滿門都會因為這件事被牽連,朝夕,你不曾想過你父親的安危麼?」
當時,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動B組的成員,沒想到父親最終還是下手了,知道這件蠢事時,白朝夕氣的險些背過去。
他自然知道這件事會帶來什麼後果,所幸,他也準備好了去承受,「只要你出面,把我交給李康夢的師門,保我父親和白家一門,李康夢定然給你這個面子。」
子桑晏不語,神情難測,白朝夕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目光猶如貪婪的蛇蠍,「我跟你相識多年,哪怕是我作繭自縛,也曾經跟你歡好過一段時光,你應該完成我的遺願。」
一個不惜冒著被滅門的危險也要冒險行兇的人,還能有為他人求生的遺願,在樓禾矣看來,著實有點兒可笑。
隨即,她就聽到子桑晏的笑聲了,「朝夕,這樣的話,你自己信麼?我饒了你白家滿門,你就能瞑目了?」
「瞑目?我怎麼瞑目?怎能瞑目!沒有殺了秦嶺,我死不瞑目!」
白朝夕瘋狂怒吼,所有壓抑著的情緒仿佛就為了等這一刻,他緊緊扣著床沿,用盡全部的力氣去發泄心中的憤怒,「憑什麼他能跟你締結契約!憑什麼他能跟你命受同宮!我得不到的東西全都被他占有了,他能跟你在這世上好好的活著,而我終日被病魔纏身哪怕垂死掙扎也難逃一死!你讓我怎麼瞑目!」
「你說!你讓我怎麼能甘心!」
他突然發瘋,嚇了樓禾矣一大跳,看他面目猙獰,形如惡鬼,實在是恐怖的很,兄長被這樣一個人盯上了,可真是危險。
白朝夕劇烈地喘著氣,因惱怒而張大的瞳孔正在逐漸失去焦距,這樣大的脾氣,以他的身體,不再將養個十天半個月,是發不出來了,然而前提是,他還有命活十天半個月。
他身體的狀況比預想的要糟糕,無外乎白左辰拼著白門被滅的風險,也要吸取李康夢的精氣神,如果再得不到純正的精氣神滋養,白朝夕精衰力竭,即將不久於人世。
看他現在這幅不人不鬼的樣子,子桑晏不由嘆了口氣:「如果不去菩薩亭,你的身體不會衰敗的這麼快。」
菩薩亭的怨氣對於他來說,堪比黃泉的冥氣,一旦入體,猶如無償索命,白朝夕怎會不知,就像他知道,即使去了菩薩亭,也未必能見到木可。
他冷冷道:「是啊,讓你跟我一起死,再拉著秦嶺陪葬,或許我才能瞑目。」
這些氣話說出來,他應該舒心不少吧,子桑晏挑唇一笑,淡淡道:「鎮魂匕的傷一時半刻要不了我的命,朝夕,你太心急了。」
當日得知子桑晏受了鎮魂匕的傷,他慌的沒了分寸,也曾有過惡毒的念頭,讓子桑晏陪他一塊死,卻終究,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