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彩車是公交車改建的,外面有木板做成船的樣子,車頭有大紅的國徽、圍著大紅的緞子,上面用紙板裁剪出一行字:勞動人民勞動節快樂。
車頂站著的是領導們,領導入場了,從街頭開始學生隊伍往前跑,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王憶抬頭準備看看領導,結果第一眼看見了車上美麗的姑娘。
花車上有漂亮端莊的旗袍姑娘們在揮舞花束回應歡呼的學生,王憶一眼都挺眼熟。
縣劇院跳《天鵝湖》的白天鵝們!
秋渭水也在裡面。
秋渭水站在角落裡微笑著揮花束,大紅旗袍將她頎長玲瓏的身材包裹的天衣無縫、展現的淋漓盡致,曲線優美,波瀾起伏。
她漫無目的掃視著街道旁,偶爾間一瞟,正好瞟到了正踮著腳尖瞪著眼使勁看的王憶!
王憶一心想看看這旗袍開衩到什麼位置,沒去注意這些姑娘的面容,也沒看見她秋渭水。
秋渭水沒說話。
直接凌空從行駛的花車上跳了下來!
正在往前沖的天涯小學的學生們硬生生剎車了,他們被秋渭水的動作嚇到了。
這是幹什麼?
這就是島上閒聊時候大人說的城裡人跳樓自殺?
王憶也被嚇到了,這是有姑娘發現我偷窺人家大長腿結果一怒之下要來捶自己?
這麼剛烈的嗎?
不對!
他打眼看清跳下這姑娘的面容——是秋渭水!
花車行駛很緩慢,而秋渭水常年跳舞有很好的平衡感,落地後踉蹌了兩步但沒有摔倒,而旁邊的王憶反應很快上去攙扶了她一把:「你這是幹嘛?」
秋渭水笑道:「我看到你很高興!」
王憶更高興!
花車上的人驚慌不已,白天鵝中甚至有人尖叫。
前面領導紛紛回頭,但有人沉著的說:「沒事沒事,允許同志們看到熟人下車,不過要說一聲的嘛。好了,活動繼續、大家安心,活動繼續。」
秋渭水沖王憶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她的高興能從臉上看出來:「咱們上次一別太突兀,你怎麼也不留下點信息?我找你找的好苦!」
王憶吃驚的問道:「你找我來著?」
秋渭水說:「是的呀,我打聽你是個抽糞工,可是去環衛局問,他們說沒有你這樣的人。」
「我又聽人說劇院看後門的大爺會放沒票的人進來看表演,還給他們一些假身份,於是我去找大爺打聽,大爺倒是承認是他把你放進來的,但他說他不認識你,只是你給了他一些香菸!」
王憶訕笑道:「確實是這樣,我不知道你找我了……」
「你當然不知道,你又不是算命的。」秋渭水笑嘻嘻的說,「所以今天我看到你後很高興,趕緊跳下來找你!」
王憶說道:「你說一聲呀,說一聲我會在這裡等你,你這麼跳下來多危險。」
「不危險,」秋渭水搖搖頭,「我小時候是學體操的,跳馬是基本功,這個雖然高一些但也正常,我練高低槓時候也跳起到過這樣的高度,要不是事發突然,我可以來一個Muchina轉體180跳。」
學生們好奇的圍上來,王狀元撓撓屁股問:「王老師她誰呀?真好看哈哈哈,是我姐就好了。」
秋渭水看到這麼多人圍到自己身邊,下意識雙臂抱在胸前往後退了兩步。
王憶揮揮手讓學生們趕緊後退。
秋渭水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你是老師呀?他們都是你的學生?不、不好意思,我跟太多陌生人靠近了,就會感到喘息不順暢。」
王憶說道:「你害怕跟陌生人打交道是吧?這是社交恐懼症。」
這姑娘的心理情況堪憂。
秋渭水吃驚的看向他:「啊?這也是一種疾病嗎?噢,你上次給我的藥物是有用的,我吃了以後慢慢的就能睡下了,睡醒之後也不是那麼慌張、那麼難過,也不怎麼做那些噩夢了。」
說著她再次高興起來:「所以我特別感謝你,你真的是醫生呀……」
「對,王老師是醫生,他可會治病了,還把縣裡的徐大伯治好了。」王狀元又湊了上來。
王憶抓住他肩膀湊到他耳畔低聲而堅定的說:「滾隊伍最後面!」
王狀元嚇一跳,王憶繼續說:「滾快點,麻溜點!」
等他回過身,秋渭水樂呵呵的笑:「呀,原來我那天沒有介紹錯,你真的是醫生呀?」
王憶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說道:「你先冷靜一下,你的情緒波動太大了,現在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了對吧?你特別高興,但不知道為什麼高興,就是盲目的高興……」
「不盲目。」秋渭水說,「我是看到你了很高興,要是找不到你,可沒人能給我開藥了。你不知道呢,以前我日子很難過,現在好一些了,你看、你看。」
她興致勃勃的給王憶擼起袖子。
雪白的肌膚上有疤痕,但沒有新傷。
但王憶看出她的情緒處於一種異樣的亢奮中。
這不是抑鬱的表現,這應該是情感紊亂,不能良好的控制、正確的表達自己的情感。
這也是秋渭水做出花車突然跳下動作的原因。
心血來潮之下他們什麼都能做出來,包括自我結束生命。
王憶安撫她:「太好了,藥物有效就好,我就說你一定會被治癒,因為我以前跟你差不多,我就把自己治癒了!」
秋渭水握住他手腕看著他重重的點頭。
臉上有敬仰的表情。
王憶明白,她現在對自己有依賴性了。
確切來說她是對藥物產生依賴了,而她知道這種藥物只有王憶能提供,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把王憶當藥物。
由此可知,秋渭水過去的生活給她製造了多大的陰影!
遊行慶典結束,但勞動節慶典還沒有結束,要一直持續到中午時分,只是地點轉移到了縣體育廣場。
隊伍要進行轉移,從普通隊伍開始轉移,東西兩處街頭的隊伍先等待,有攝影師過來給他們進行攝影錄像。
攝影師到了天涯小學這邊的時候愣住了。
他們看到了隊伍後面的秋渭水。
這是什麼情況?
有攝影師問道:「這個學校的帶隊老師在哪裡?到前面來、到前面來,你要配合我們安排學生擺隊列。」
本來跟秋渭水一樣待在隊伍後面的王憶走上來,秋渭水跟在他後面走了上來。
攝影師們納悶的看向她。
其中有人認識她:「小秋,你怎麼在這裡?」
秋渭水平淡的說:「嗯,在這裡。」
這人一愣,進一步問道:「不是,我是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們不是在廣場有表演嗎?」
秋渭水又說道:「是,我在這裡,表演沒有我,最近我在團里轉二線了。」
這攝影師也是年輕人,估計跟王憶差不多是個老渋夶垂涎人家秋渭水,一聽她轉二線了便義憤填膺的問:
「你跳舞那麼好,為什麼會落到二線?是不是其他人合夥欺負你、故意打壓你?」
秋渭水說道:「我本來就是被借調去文工團的呀,咱們文工團是海軍軍區的隊伍,為了豐富人民群眾文化生活,所以每年會在翁洲每個區、縣進行輪轉。」
「其中輪轉到咱們海福縣的時間是去年七月一號到今年六月三十號,還有兩個月時間結束。我不屬於文工團編制,也不打算跟隨隊伍輪轉離開FH縣,這樣我肯定要退二線,讓一線的戰友們進行重新磨合。」
攝影師恍然:「噢,這樣呀,你的意思是你不會離開縣城?」
秋渭水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嗯,是這樣。」
然後又沒有回答了。
其他攝影師問:「趙同志,咱們得趕緊給學生隊伍拍照,還要趕去體育廣場呢。」
趙同志熱情洋溢的想邀請秋渭水同去,秋渭水已經背著手走開了。
其他攝影師開始拍照,先從不同角度拍了幾張,又讓王憶把學生們收縮起來,按前排坐、二排蹲、三排半跪、四排半站、五排全站的姿勢列隊,最終給他們來了一張合照。
王狀元積極的問:「叔叔,什麼時候給我們照片?」
一名攝影師笑道:「這個月會給的,會讓郵遞員叔叔給你們送到學校去。」
學生們很期待。
他們想看看自己穿著這一身新衣裳出現在照片上的樣子。
之前帶王憶來站位的姑娘又找來了:「你們知道體育廣場怎麼走嗎?如果知道我就不帶你們過去了。」
王狀元又積極的說:「體育廣場當然知道,我可以帶隊!」
姑娘誇獎他一句,從背包里摸出來兩塊糖送給他,這把他高興壞了。
他在路上不斷的說:「這個阿姨人真好,她要是我媽就好了!」
王憶摸摸他的頭誇讚道:「爆孝如雷了同學,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
王狀元說:「王老師你人也很好,你總是鼓勵我,不跟我爹一樣老是打我,你要是我爹——算了,做夢都不敢想這麼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