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好,很晴朗,萬里無雲。
外島終於摒棄了冬春的寒氣,徹底變得暖和起來,燦爛的陽光照一照,海上風平浪靜,熱氣便蜂擁而至。
王憶聽說聚寶島有人找自己,便猜到是金多有父子來了,他們當時約好要給金多有治腰。
正好是課間時分,他出門而去,陽光照在身上暖乎乎的,淺淺的海風一吹盡感和煦風情。
槐花開的很快,一夜之間海島大變樣,又有好些白燦燦的的槐花綻放了,清新甘甜的滋味兒越發濃郁。
呼吸之間,好些槐花長進了人心裡。
他去大隊委一看,來的確實是金多有和兩個兒子。
王憶熟悉的豆子是老二,大名金曉喜,他哥哥叫金曉運,是個沉默寡言、敦實魁梧的漁家青年。
看到王憶露面,金多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王老師,又來打擾你了。」
王憶擺擺手:「不用客氣,那個你跟我來一下,我把藥拿給你。」
漁家人常年海上勞作乾重活,難免有個腰椎扭傷、腰肌勞損之類的毛病,所以王憶讓邱大年去買了好些膏藥帶過來。
他給金多有準備了兩種膏藥,分別用報紙給包上:「這個叫萬通筋骨貼,你平時可以貼一下。如果感覺疼痛了,那你就貼這個,麝香鎮痛膏,明白了吧?」
金多有急忙點頭:「明白、明白。」
王憶又給他拿出一個小玻璃瓶,裡面是扶他林消炎藥膏,黃白色的膏劑,外用消炎效果很不錯。
但是有副作用。
他問金多有:「你的腸胃怎麼樣?有沒有胃疼、便秘腹瀉交替之類的問題?」
金多有咧嘴笑:「咱賤命一條,活的湊活,反而身子骨挺好,肚子沒事,胃口挺好,腸道更沒有問題,一天早上上個茅房,然後一天就輕快。」
王憶點點頭:「阿司匹林吃過嗎?」
金多有說道:「吃過,我這個腰之前找我們島上的大夫看過,說是風濕痛,給我開了阿司匹林,但吃了沒用啊。」
王憶說道:「那行,先用這個試試,這個每天往腰上抹兩次,陰天下雨就抹三次。記住了,一旦感覺抹了皮膚不舒服或者身體不舒服,立馬停用來找我。」
「另外你回去讓你老婆給你做一個護腰,護腰知道吧?就是用寬布把腰纏起來,後頭加一塊膠皮墊,這樣可以固定你的腰椎。」
他最後叮囑說道:「你沒有去拍片子,說不好你這腰是怎麼回事,我給你開的藥其實不能根治你的毛病,膏藥止疼、這個藥膏消炎,你先用著試試。」
「還要記住了,一旦哪天突然腰疼的厲害那千萬別逞強也別怕花錢,趕緊去醫院知道嗎?還有一個以後彎腰直腰不要太快,慢慢來,悠著點來!」
金多有恭敬的連聲答應。
王憶把藥膏和膏藥都遞給他,他問道:「王老師,現在能貼一張嗎?昨晚累著了,腰有點疼了。」
昨晚他們幹了一個通宵,上午收工返回,繞路來天涯島拿藥物
王憶摁了摁他的腰詢問了一下
金多有這次不是腰椎問題,是有點腰肌勞損了,於是貼上了萬通筋骨貼給他鬆弛腰肌。
膏藥貼上很快發揮作用——
他驚奇的說:「這膏藥好呀,我一下子就不難受了,感覺涼絲絲的,這是神藥啊!」
王憶笑道:「什麼神藥,裡面有薄荷腦和冰片所以清涼,藥效發揮的快,但只是給你止疼,它不能根治毛病。」
金多有掏出一卷票子,問:「王老師,這一共多少錢?」
王憶擺擺手:「我不是專業大夫,不會給人看病,你這就是隨便開了點膏藥和藥膏用用,不用給我錢了。」
上次人家給了好些大對蝦和大竹節蝦,那在22年價值幾千塊,所以他沒好意思要錢。
金多有大為感動:「您跟金老先生和金大爺一樣,妙手仁心,我真、真不知道說啥好,外面的人都說咱外島窮鄉僻壤的出刁民,這是胡說,咱這裡有的是好人、大好人!」
王憶說道:「我也沒那麼好,上次你給我大蝦呢,那價值也不小呢。」
「我這次還給你準備了。」金多有說,「個頭最大的蝦都挑出來了,不過沒給你拿過來,因為我怕你覺得我給你送禮了,然後不找我要藥錢了,那樣多不好意思?」
王憶笑道:「上次那樣的大蝦給一次就行了,你們捕魚捕蝦是為了賺錢生活,不用老是給我送禮了。」
金多有堅定的說:「這個必須給,要不然下次我哪有臉再來你這裡?」
他又問王憶是不是有東西給金偉民孫子捎回去,王憶得知他要回聚寶島一趟便讓他在這裡等等,等吃過午飯他跟著一起回去,去看看金偉民的小孫子。
畢竟人家給他一本價值上億的古董醫書,讓他一下子財務自由了,他以後肯定得好好報答人家。
正好金多有父子三人熬了一晚上,他們上島來歇了歇,中午王憶請他們吃了大蔥炒雞蛋配麵條,父子三人吃的那叫一個香。
金家父子不吝嗇,又給他送上來半箱子的大蝦,全是比成人手掌還大的對蝦以及二十公分以上的竹節蝦。
另外豆子讓他找一個水箱,說:「還記得那次我給你大黃魚時候說的話嗎?要是我們能撈到駝背鱸一定給你留著,昨晚運氣好,我們撈了五條駝背鱸,個頭都挺大的,我爹說給你一個最大的。」
駝背鱸,老鼠斑。
海魚珍品!
王憶好奇的上船去看,這機動船上有水箱,裡面養著好些活魚,其中箱子一角被隔開了,裡面是一條體態修長的漂亮大魚。
這是正經的大魚,靜靜的飄在水裡便很有壓迫力,通體長度怕是得有半米!
它長的尖嘴猴腮、頭長嘴尖,但外表魚皮很喜慶,整體奶油色均勻分散有黑色斑點,正是東南一帶非常熱衷的老鼠斑!
王憶對老鼠斑的印象就是最早時候看港劇,劇里富豪人家請客總會準備一條老鼠斑。
這是實情,自古以來老鼠斑都是名魚,魚肉鮮嫩可口,簡單清蒸就是美味。
一般來說東海老鼠斑少,南海為多,且相比南海東海水冷,老鼠斑長得慢,像半米長的老鼠斑在翁洲的外海是相當罕見的。
所以王憶想買下。
五條老鼠斑都買下。
這東西在22年能賣出好價錢,他找時間去給鍾世平送過去,又能小賺一筆。
於是他把自己想法提出來,金多有聽後有些猶豫:「王老師,按理說你想要這些魚我應該送你……」
「不用說、不用說。」王憶擺擺手,「你的意思我明白,金師傅,你不用因為我送了你藥膏和膏藥你就不好意思收我錢,我送你藥膏、膏藥有原因,因為你送我大蝦了。」
「再說這些魚我不是自己買,我是幫朋友買,我有朋友需要這種大魚送禮,所以你說說價錢,能給我個公道價就行。」
「另一個以後有這樣的大魚好魚你們也幫我留一下,我朋友得知我現在在外島,他一直委託我幫忙買魚呢。」
聽他這麼一說,金多有鬆了口氣:「那行,王老師,您既然是幫朋友買的那我真收錢了。」
王憶說道:「我確實是幫朋友買的,你給我個公道價就行。」
金多有說道:「行,咱外島魚不值錢,但是駝背鱸貴,一斤駝背鱸二斤豬肉,我收您一斤兩塊錢,行嗎?」
王憶暗道這真是個好時代了。
兩斤豬肉換一斤老鼠斑?擱在22年去高檔海鮮市場這麼問人家賣魚的老闆,人老闆肯定得反問一句:你豬肉是金子做的還是你的豬是金子餵大的?
他要去拿錢,豆子小心的拉了他一把給他使使眼色:「王老師,借一步說話?」
王憶狐疑的問:「借哪一部?」
豆子小聲說:「王老師,我聽說你能搗鼓到平價糧,所以能不能行行好,我們買點平價糧,或者說我們用駝背鱸跟您換平價糧,行嗎?」
王憶一拍手。
這可太行了!
我手裡錢不多但糧食多,你還真說到我心坎里了。
駝背鱸換平價糧是正經的雙贏。
外島漁家買糧食不容易,即使現在實行個人承包所有制了,但糧食供應上還是緊張一些,漁民和農民吃不上商品糧,像金多有一家要想吃飽肚子得買議價糧。
現在國家給漁民集體賣糧食是有指標的,超過指標再想買糧就得買議價糧,得多掏錢。
所以王憶手頭上最大的資源就是糧食,22年市場上的糧食存量太恐怖了,他現在時空屋裡已經擱置了上萬斤糧食!
豆子的提議正中他下懷,可他仔細的一想改了主意,不能答應這交易!
駝背鱸一斤兩塊錢,金多有船上一共五條駝背鱸,送他一條另外四條賣給他,他有足夠的錢買下。
這樣為什麼要往外出售平價糧?
他手裡平價糧多不假,可是這個消息不能被廣而告之,更不能鬧得滿城風雨!
現在縣城裡可是有打擊投機倒把犯罪委員會的,其中在他們工作中,這打擊糧食交易犯罪更是重中之重!
占小便宜吃大虧!
想明白這點他果斷露出為難之色,說:「豆子,你們聽誰說我能搗鼓到平價糧?這不淨胡說嗎?我一個老師哪裡有平價糧啊?」
金多有趕緊說道:「那個王老師,豆子其實是隨便提了一嘴,要是不行就算了、算了吧。」
豆子沮喪的點點頭。
王憶這人臉皮薄,不太會拒絕別人,他看著金多有一家三口子那惆悵的樣子心裡不忍,便問道:「你們沒有糧食了?」
「早沒有了,沒辦法,在海上白天晚上的漂著,有時候還得下水,又冷又累的吃飯多啊。上半年的糧全吃光了,可這距離下半年還有兩個月,唉,這兩個月全靠議價糧了。」金多有無奈的說。
金曉運說道:「爹,我去城裡看看有沒有二價糧。」
二價糧是黑話。
城裡人能吃商品糧,買的都是平價糧,他們有些人吃不了那麼多糧食或者特意省下些口糧來,這樣可以自己偷偷的賣掉,換點錢從其他方面補貼家用。
這種糧食就叫二價糧,比平價糧貴一點、比議價糧又要便宜一點,算是一種黑市生意。
金多有蹲下卷了一支煙塞進嘴裡,說:「二價糧哪那麼好找?咱沒路子。」
「能搞到糧票就好了。」豆子金曉喜說,「有了糧票就有平價糧了。」
金多有聽到這話笑了,說:「票更不好弄,那個荊楚的農民楊小運,他去年給國家交公糧交了一萬斤稻穀。那可是一萬斤呀,連縣裡領導都驚動了,領導就來問他有沒有需要。」
「楊小運說他想要一張自行車票,結果縣裡領導都搞不到這票,只能把他的需求往上提,最後這事驚動了首都,首都給他撥了一張票。」
王憶聽後搖頭笑:「這都是扯淡的,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故事?」
這年頭自行車很珍貴,買一輛自行車很難,這是真的。
可連縣裡領導都搗鼓不到自行車票?
甚至還驚動國家?
聽到這些話他想起了《讀者》故事,說美帝華盛頓那嘎達有個鳥被高壓線給纏住了,然後金髮碧眼的昂撒小男孩給消防隊打電話,消防隊斷掉了華盛頓的電,小心翼翼解救了鳥。
當年他第一次看到這故事的時候熱淚盈眶——瞧瞧,什麼叫人類之光?什麼叫熱愛生命?
然而就在2020年一場疫情席捲全世界,熱愛生命的美帝拒絕防疫死了底層百姓九十萬人。
這兩件事合在一起讓王憶明白一個道理,古有生子當如孫仲謀,今有當鳥要當美帝鳥!
結果聽到他的話後爺三個搖頭比他還快:
「這怎麼會是扯淡?這是真的呀,楊河公社衛東大隊六房生產隊的隊長楊小運,上報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