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事我知道,最早是《孝感報》刊發了一個消息說楊小運願向國家超賣萬斤糧,只求買到一輛『永久』牌自行車。然後《人民日報》也報導了,永久廠還回應了,廠長王元昌寫信給《人民日報》,說不僅願意滿足楊小運的要求,還要給超賣萬斤糧的農民都將獎一張永久自行車票!」
「就是,當時我看這個報紙了,王老師你在首都你沒看到?不信你問問你們支書,他肯定知道這事,因為咱外島有生產隊去問縣領導了,說咱要是超賣萬斤魚能不能也獎一張自行車票。」
聽著他們信誓旦旦的說法,王憶心裡咯噔一下。
自己翻車了?
這事是真的?
但他反應很快,說道:「你們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說的是,你們說縣領導搞不到自行車票然後驚動了國家去撥了一張自行車票的事,這是扯淡的。」
「這件事我在首都我比你們了解,其實是縣領導們故意把新聞鬧出去——」
「是這樣的,縣裡領導們想激發農民的生產積極性,就把事情鬧大了,讓永久廠答應當地農民只要能超賣一萬斤糧食就給一張自行車票當獎勵。」
「你們看,當地縣委什麼都不用給,全縣農民就熱情高漲的種田和交糧了,對不對?」
爺三個對視一眼,恍然的點點頭:「對。」
「原來是這樣啊。」
「還是當官的有心眼子。」
三人沒再懷疑王憶一個大學生竟然不知道這條大新聞的事,取而代之的是對他的欽佩。
大學生眼光獨到,一下子看到了這新聞隱含的信息。
王憶為了表示自己對這件事的掌控,還裝模作樣的感嘆一聲:「不過這個楊小運是個人物啊。」
金曉喜聽到這話突然生氣了,對哥哥說:「老大,人家也叫小運、你也叫小運,咋人家能弄到自行車票你連糧票都弄不到?」
金曉運聽到這話很鬱悶,說:「你還叫小喜呢,也沒見你給咱家帶來什麼喜!」
這話狠。
殺人誅心!
金曉喜要跟哥哥吵架,王憶攔住他:「停停停,你們想買平價糧是吧?我手裡雖然沒有多餘糧食,可我有糧票,這樣我送你們一些糧票吧,二百斤夠不夠?」
這糧票是粗糧票,之前張有信給他的,張有信愛喝酒吃飯少,粗糧直接不吃,只吃細糧,而王憶更壓根用不著。
一聽這話兄弟兩個不鬧了,他們高興不已,搶著上來握住王憶的手:「謝謝王老師。」
「夠了夠了,二百斤糧食夠我們家應應急了。」
金多有也高興的咧開嘴巴笑:「王老師,瞧您說的,我們哪能要您的二百斤糧票?」
「這樣,我也不跟你來虛的了,我們把駝背鱸都送給你!」
這可是二百斤糧票呢!
王憶答應下來,去取了糧票交給他。
魚不用卸下,因為金多有家捕撈的魚要送去翁洲市里出售,他正好可以跟著跑一趟市里,把魚直接送入丙-110號倉庫里。
下午是勞動課,孫征南來代課,王憶便帶上徐橫出行。
臨走之前他去了大隊委一趟,交給王東喜幾封信說:「我下午要去聚寶島,這樣郵電所的同志來咱隊裡,你把這些信給他。」
王東喜看向信封說:「江南省委機關報《錢江晚報》欄目組收?王老師你給《錢江晚報》寫信呀?」
他又看向第二封信:「滬都新民晚報社《新民晚報》文藝欄目組收?還有《文匯報》欄目組收?」
王憶隨口說:「寫了點小東西發給報社,你不用多管,交給張有信同志就行了。」
王向紅端著搪瓷茶杯過來問:「跟紅樹島有關?」
王憶點點頭。
因為禁漁期,生產隊勞動力有盈餘,他便安排了民兵帶隊去監視紅樹島。
目標是劉大彪!
不過他們要抓偷鳥賊的消息因此傳出去了,周圍的生產隊去偷捕鳥的人一下子減少許多。
交代了信件王憶又找王向紅說道:「支書,有件事我正好跟你說說。你得跟咱們社員說一下,現在聚寶島的人都知道我能從外面聯繫來平價糧的事了,他們來找我買糧食呢,你說這事以後……」
不等他說完王向紅大怒。
王東喜也很生氣:「草,是誰嘴巴這麼松呀?都說過這消息絕對不能外傳了!」
王向紅氣呼呼的說道:「王老師你放心,今天下午我開個集體社員大會,一定把這事查個清清楚楚!」
王憶說道:「咱必須得小心啊,支書,要是讓外界知道了滬都海關托關係給咱送平價糧的消息,要是事情鬧大了,那人家海關肯定不會再給咱提供糧食了。」
王向紅凝重的說:「這事的嚴重程度我明白,你放心,這事我一定給個交代!」
王憶乘船離開,直奔聚寶島而去。
今天風平浪靜,他們一路通行順暢,通航時間縮短了一小半。
回到聚寶島金多有要回家休息,他年紀大了,腰又不舒服,所以後面去城裡賣魚的任務交給兩個兒子。
金曉運和金曉喜要收拾漁獲才能去市里,這就給了王憶去金偉民家裡看孩子的時間。
他敲門進去,金偉民兩口子正在曬鳳尾魚乾,看見他進門老兩口激動不已:
「呀,王老師來了呀,快進來快進來,你說說、你說說,你怎麼突然來了?也不給個口信,好歹讓我們準備一下。」
「就是,這晌午頭的你說你來了,早來一個鐘頭也好呀,我們招待你吃個飯。老婆子你回去,快燒水給王老師泡壺茶。」
王憶擺擺手說:「金老叔、嬸子,你們不用忙活,我這不是擔心小寶嗎?就過來看看了。」
老太太擦擦手趕緊進廚房,金偉民過來握住他手腕拖著他進屋:「托你的福,小寶這幾天很好!」
「小青呀,快領著寶出來,王老師來了、寶兒的救命大恩人來了!」
少婦抱著孩子出來。
孩子怕生,看見王憶趕緊往他母親的咯吱窩裡鑽。
金偉民很生氣:「你這孩子,你說你,不出頭呀!救命恩人來了你這樣,你說你這孩子……」
王憶笑道:「老叔瞧你說的,孩子怕生還不正常,我跟你說怕生的孩子聰明,因為他懂事呀。」
這是胡扯的。
不過他知道,孩子家長就喜歡人家夸自己孩子,哪怕是胡扯的。
果然,金偉民聽了他的話是眉開眼笑。
孩子的母親說:「王老師你坐下歇歇腳,小寶最近還挺好,不鬧了,也不吐了,正常吃喝了。」
「就按照你說的,只給他喝點小米湯,把小米用石臼子砸碎了再煮,煮出來的米湯可真好。」
王憶說道:「家裡開過藥房,有山楂干吧?連同冰糖一起煮個水給孩子喝,助消化、解積食。」
「有有有,這兩天我說要給他熬山楂湯開胃,老婆子和倆孩子都不答應,說我不是個大夫,不能信我的話。」金偉民答應下來。
金氏從廚房走出來說:「小寶現在這個樣子就跟你有關,你說你咋不跟著爹和大哥好好學醫術?」
金偉民嘀咕道:「我看著那些藥就難受,不想碰。」
王憶笑道:「老叔嬸子不要吵,孩子確實比較嬌貴,不過一歲了還好,以後能正經吃點東西了,這樣以後我爭取多過來看看他」
小青感激的說:「王老師您瞧您,可是幫我家大忙了,還有你給的那些藥真好,小寶吃了以後每天都拉便呢,不過有些稀。」
「吃了乳果糖難免的,那東西屬於緩瀉劑。」王憶點點頭,「給他吃一個療程就停下,另一個粉末末要一直吃。」
小青說:「好,小寶愛吃那個呢,摻上開水化了……」
「等等,開水?」王憶呆住了。
小青說道:「是呀,用開水沖泡,怎麼了?」
王憶失聲道:「我上次沒說這個要用溫水沖泡嗎?而且是你喝起來稍微有點涼的那種溫水!」
益生菌本質是細菌,不耐高溫,四十度就失活,這他娘直接上開水——是嫌它們死的慢嗎?
小青說:「你沒說呀,你就說它叫什麼菌,孩他爺說這是細菌,要用開水殺菌。」
「對呀,開水殺菌,我大哥教我的。」金偉民理直氣壯的說道。
王憶無奈的說道:「是,開水殺菌,問題是那些粉末對你孫子之所以有用就是它裡面的細菌,那個叫益生菌!有益於腸道環境的細菌——具體不好給你講,總之那個千萬別用開水沖泡呀,得用有點涼的溫開水沖!」
他又把帶來的奶粉放下:「還有這個,這是奶粉,裡面也有益生菌,有助於緩解便秘問題,所以你們記住了也得用溫水沖泡。」
「以後你們除了給孩子餵小米湯就是餵這個奶,然後還要餵點蔬菜和水果,搭配麵條什麼的餵著他吃。饅頭餅子先別餵了,這樣,我這裡除了奶粉還有米粉,米粉泡水給他吃,這個有用。」
「同時要記住一句話,若要孩子安、三分飢與寒,什麼意思呢?孩子稍微餓著點和冷一點不要緊,他們怕的是吃撐和過熱!」
金偉民和兒媳婦聽著他的話一個勁點頭,然後眼睛則盯著奶粉和米粉看。
王憶說道:「挺好分辨的,你們能分出來吧?分不出來就聞一聞,奶粉香甜……」
「能分出來。」小青說,「可是王老師,這得多少錢?奶粉、奶粉挺貴吧?」
他們家雖然兩代行醫,但長輩要買醫書、要買藥材,這都要花錢,而他們很多時候給外島人治病都是不賺錢的,這導致兩代大夫去世後,家裡條件不算好,跟普通漁家差不多。
王憶說道:「這些都不要錢,是我、嗯,是我孝敬我師傅的。」
「你們把家裡醫書都給我了,等於說我接了你們家醫術的傳承,所以金老叔您父親和您大哥都是我師傅!」
這話觸動了金偉民!
老頭激動的眼睛冒出了淚花。
他說道:「王老師啊,你這話說的我、說的我又激動又慚愧,我爹和我大哥泉下有知該多高興啊,他們要是知道我家醫術有你這麼個傳人,得高興成啥樣!」
「其實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爹和我大哥就是咱現在說的赤腳醫生,不是大醫生,他們哪有醫術傳承給你?但他們有醫德,這個是真的,我們金家幾代人別的不敢說,做人做事問心無愧啊!」
「你現在就是傳承了我爹和我大哥的醫德,只要你能傳承了這個,那我爹和我大哥絕對會含笑九泉!」
王憶客氣的說道:「這份醫德我一定會傳承下去,但是我醫術是萬萬比不得兩位師傅的……」
「你別這麼說。」金偉民說道,「王老師,你以後會成為大名醫的!」
小青試探的問:「那這些奶粉和米粉,咱就收下嗎?」
金偉民說道:「收下,這是王老師一片心意,咱收下。」
他又握住王憶的手,激動的雙手顫抖:「王老師,你的高尚情操讓我慚愧,我這個人啊我這個人,太小家子氣,我爹說的對,我這個人小雞肚腸!」
王憶暗道你爹說的不對,你這個人太大方了,把價值上億的醫書給我了,我以後不照顧好你家裡生活我良心都過意不去。
另外你為什麼突然說自己小家子氣啊?
答案很快出來。
金偉民轉過身去喊:「老婆子,把家裡的金納箱拖出來吧,王老師人太好了,你上次批評我批評的對,這些東西咱留著還有啥用呢?就應該送給王老師啊!」
王憶愕然問道:「你說的什麼東西?」
金偉民說道:「你當大夫肯定能用到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