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松家大門緊閉。
有青年上去試了試說:「松哥,反鎖了吧,推不開。」
一個黑漢子提起褲腿衝動的說道:「我可去你娘……」
「別啊。」李岩松趕緊拉住人,「幹啥呢,大壯,你太衝動了,敢情這不是你家門啊?別踹,爬牆進去開門!」
先前上去的青年往手裡吐了口唾沫說:「看我的,來,大壯給架個人梯。」
大壯踩弓步雙手交叉反轉。
青年轉過身來嚷嚷著:「都往後、往後退,給我留下幾步,看我怎麼沖城牆、怎麼為人民建功立業。」
「二混子你行啊,要飛檐走壁了?」有婦女笑著說。
二混子得意的說道:「不光飛檐走壁,我還要、還要竄天猴,哈哈!」
人群跟著笑。
大家都把抓騙子當活動了。
去去乏、解解悶。
外島民風彪悍,許多人都靠打架來找樂子。
打外人的樂子就更大了。
二混子後退幾步邁開腿奔跑,踩著大壯雙手起跳,而大壯同時悶哼一聲手臂發力抬手掌。
『嗖』的一下子,二混子竄上了牆頭。
他趴在牆頭上正要看看形式跳下去,結果一根長竹竿伸出來一下子搗在他臉上!
穩准狠!
「啊!」
伴隨著一聲悽厲且驚恐的慘叫,二混子跟麻袋一樣從牆上摔了下來!
人群大亂,李岩華三步並作兩步上去扶起二混子,王憶打眼一看頓時咧了咧嘴:
挺慘!
粗粗的竹竿頭戳在他臉頰上直接搓掉一塊皮,鮮血『唰』一下子流出來,直接染紅脖子,跟被紅龍騎臉了一樣。
二混子捂著臉慘叫道:「我草疼、疼死我了媽的,我草、我草我草!他媽用竹竿戳我!」
「裡面什麼情況?」李岩華從身後婦女肩部上扯了條毛巾要給二混子捂著臉上傷口。
婦女不太願意,趕緊拉住毛巾說:「大友他爹,我這是一條新汗巾呢,剛使了沒兩天……」
「等我給你買條新的。」李岩華不耐煩的說。
他使勁抽出毛巾然後給二混子壓迫止血,問道:「裡面怎麼回事?」
「外面的人聽著!都給我聽著!」這時候院子裡傳出來喊叫聲,「李岩華、李岩松,你們兩個給我過來!給我聽著!」
「門已經被我們堵住了,你們進不了,也別妄想爬牆!下一次誰他媽再敢爬牆我不用竹竿我用刺刀戳他的頭!」
「外面人都聽著!你們犯不上為李岩華、李岩松賣命,今天的事跟你們沒關係,你們都離開!」
「滾你娘的蛋!」有婦女叫罵起來,「你個狗雜種反動派敢來我們莊子裡欺負人,非抓你出來打斷腿不可!」
「就是,抓他們出來,先打斷腿打斷胳膊再送去派出所!」
「還送什麼送,打斷腿打斷胳膊身上綁幾塊石頭扔海里,直接沉了這狗草的!」
還有人好奇的問李岩松:「裡面到底什麼人?這怎麼回事啊?」
劉德華聲音響起來,他湊在門口吼道:「李岩松你過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你想說什麼?」李岩松跑過去鐵門口憤怒的說道,「劉德華你真不是個玩意兒,我管你們住、管你們吃,你們竟然想騙我家——咳咳你們真不是東西,你們喪盡天良!你們沒有良心!」
「別廢話,」劉德華說道,「今天算我們栽跟頭了!」
「這事咱這樣,你婆娘現在在裡頭,我們這裡有四個婆娘、一個娃子,你要是不想她們出事你們趕緊給我準備一艘船,就是去市里時候你借的那艘船。」
「你給我們發動起來讓我們離開,我們絕對不傷害你婆娘行不行?」
一聽這話,滿街頭的譁然:
「這是綁架威脅!」
「裡面到底什麼人?這是舊社會海匪的把戲啊。」
「綁架是重罪,可嚴重了,大友他爹你們這是招惹了什麼人呀?」
王憶一聽也震驚了。
怎麼鬧出綁架案來了?
本來他以為幾個人只是怕挨打藏在屋子裡抗爭,沒想到他們竟然把人給綁架了。
而且還是群體綁架!
就像有社員說的那樣,事情嚴重了,老嚴重了!
他急忙上去說道:「劉德華,你們別激動、你們聽我說,本來你們是想要騙錢而已,這不算什麼事,反正你們又沒騙成功,這頂多拘留都不會判刑。」
「可你們現在把人給綁架了,你們比我們這些漁家泥腿子懂的多,你們應該知道這是重罪!」
本來是挨頓罵頂多挨兩拳的事,結果他們一番操作成功的操作成至少吃個十年牢飯……
王憶都服了!
這年頭的人太莽了,膽子也太大了!
劉德華顯然也想到這點,他沉默了下來。
剛才他們被街道上趕來的人給嚇到了,衝動之下腦子沒轉彎於是想要綁架李岩松家人來討價還價。
可是現在回過味來他們害怕了。
關正杰魯莽,他看同伴猶豫了趕緊說:「你們怕個屁,這是漁村,咱只要弄到船開走,在海上茫茫的誰能抓到咱?」
「海洋這麼大,咱到時候隨便找個地方靠上去藏起來,公安才幾個人,他們怎麼能抓到咱?」
羅文說道:「阿傑這話有道理。」
王憶心裡咯噔一下子。
壞了,這些人要鋌而走險!
他趕緊拉著李岩華出人群,然後湊上去低聲說:「事情要嚴重了,趕緊找人開機動船去報警!」
「咱隔著縣裡太遠了啊。」李岩華著急的說,「我們有民兵隊,去另外兩個莊子叫人吧……」
王憶打斷他的話說道:「咱這裡人手已經夠多了,普通人再多也沒用。」
「這樣我們生產隊隔著近,你趕緊派人去縣裡報警也趕緊派人去我們生產隊,去跟我們支書說這裡的事,讓他安排兩個老師過來。」
「老師?」李岩華茫然的問。
王憶拍拍他肩部說:「你趕緊去辦就行了,我們支書知道怎麼安排!」
李岩華這會也有點慌亂,他是民兵,碰到險情有人下命令他便習慣性去執行了。
這時候劉德華也想到他們會報警,喊道:「草你們媽媽,誰別去報警!裡面是四個娘們一個小孩,誰報警我們殺人啊……」
王憶湊上去說道:「華哥你別衝動、別激動,你們是生意人,和氣生財,這怎麼弄到要殺人了?」
「華哥你是明白人,你們騙人不成這不是什麼大事,公安不太管,可你們要是殺人而且還是殺小孩,你想想公安肯定會當重案全國通緝你們!」
羅文說道:「他們通緝不到我們的!」
李岩松怒吼道:「怎麼通緝不到你們?你們啥名字、啥來路我都知道,家哪裡的、在哪個單位幹過我都知道,我看過你們介紹信了……」
「那是假的。」王憶對他擺擺手。
一直沉默的周星馳謹慎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信息都是假的?」
王憶嘆氣道:「因為你們這四個名字我都知道,他們都是港島的明星,特別是劉德華更是大明星。」
「狗屁,關正杰和羅文才是大明星,劉德華就演了個《彩雲曲》,他還沒有從TVB的演員班裡畢業呢。」羅文哂笑道。
「閉嘴,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關正杰惱怒的罵道。
「我就說隨便起個假名字就行了,你們非他嗎窮講究、瞎講究,這下好了,碰上關注過港島的一下子露餡了!」
羅文嘀咕道:「誰知道這窮鄉僻壤的破地方還有人知道港島明星?」
劉德華問道:「就因為我們名字,你就懷疑我們了?」
王憶說道:「對。」
『咣!』
一聲巨響,裡面有人在踢門。
關正杰咬牙切齒的說:「我草、我草,我草!我就說,我說什麼來著?嗯?我說什麼來著!」
「你們真是、你們為什麼就不聽!為什麼就不聽我的!為什麼非要起這些狗逼破名字!」
「停下停下,快住手,你放開阿文。」周星馳的聲音響起來。
王憶透過門縫往裡看。
看見關正杰掐著羅文脖子在搖晃,將他掐的雙眼暴突、臉紅脖子細。
好活,內訌了!
掐死他!掐死他!
王憶正要好好看熱鬧,結果劉德華把他們給勸好了,說道:「咱們先跟他們談條件離開這莊子,到了海上、到了內陸你們想怎麼吵都行,現在別吵了!」
另外三人妥協。
周星馳嘆了口氣:「我當時也覺得這個起名的方式不合適,所以我和華哥選了兩個沒有名的新演員,阿文、阿傑你們選的是大明星……」
「我他嗎知道個屁,我在雜誌上隨便找的一個人名。」關正杰惡狠狠的說。
劉德華擺擺手過來說:「王老師……」
王憶說道:「其實剛才我沒有解釋清楚,我不是只聽到你們名字就發現了你們的騙局,是聽到你們名字覺得不對勁。」
「關於發現騙局的始末是這樣的。」
他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一五一十的把這件事裡的推斷全給說了出來。
說的很詳細。
目的自然是拖延時間。
四個人很快意識到這點,劉德華拍門喊道:「草,你這個畜生是不是報警了?你故意拖延時間是不是?」
王憶說道:「當然不是,多寶島跟縣裡的距離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們報警得多長時間啊?等公安同志到來又得啥時候!」
這話是真理。
四人不太擔心漁民報警,因為外島報警太費勁了。
劉德華又嚷嚷著讓李家兄弟準備船讓他們離開。
但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不能讓他們上船,否則真就是他們想的那樣,海洋太廣了,等他們開船跑遠了誰知道去哪裡找人?
所以他們需要拖延時間。
王憶把李岩松拉了過來,讓李岩松把媳婦叫出來,然後跟媳婦吵架,以此來拖延時間。
李岩松的媳婦被拉出來,她驚恐的問道:「當家的這咋回事?怎麼這四位同志把我們綁起來了?」
「同志個屁,他們是階級敵人。」李岩松不耐的說,他又問,「怎麼是你們?我不是讓你準備午飯嗎?家裡怎麼還有人?」
他媳婦弱弱的說:「我、我看你從城裡又是捎了燒肉燒雞回來又是買了瓶裝好酒,於是我就想、就想那個……」
「就想顯擺?是不是?你就想找人顯擺,然後你去把人叫家裡來顯擺這酒菜是不是?」李岩松怒道。
他媳婦嘀咕道:「大前天圓圓家裡請公社領導吃飯,她娘就叫我過去顯擺來著,咱家吃上好飯了,我憑啥不去膈應膈應她?」
李岩松聽的火氣上涌,破口大罵:「你真他媽……」
後面全是罵娘的話。
罵的那是相當難聽,直接把他媳婦給罵哭了。
他媳婦嗷嗷的哭,然後往身後的人身上撞:「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你們殺了我吧,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不能過了,殺了我吧,嗚嗚嗚,快殺了我……」
「你你你一邊去。」羅文推搡她一把,老子可不想犯殺人罪,那是要吃槍子的!
想起這件事他頓時也鬱悶起來,茫然的說:「咱本來是來騙金餅子,騙不成就算了,這怎麼鬧到現在要犯殺人罪了?」
沒人能給他答案。
大家此時都無比心煩。
李岩松的媳婦還在鬧騰,往這個身上撞、往那個身上撞,非要找人殺了自己不行。
劉德華氣不過,罵道:「你個敗家傻娘們,你爺們就等著你死呢,等你死了他再找個城裡大奶大腚的姑娘當小媳婦!」
「他能找到?就他那個條件能找到?」李岩松的媳婦哭著罵,「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啥狗德性,就他那個逼樣的還想找城裡媳婦?」
「人家城裡娘們傻啊,放著商品糧不吃來跟他搖櫓放網?」
「他有錢了!」劉德華扯著嗓門吼道,「敗家傻娘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男人要有錢了,他們家裡挖出來十二塊金餅子,一塊金餅子至少六千塊,他們挖出來六七萬的金餅子!」
這話一出口。
門裡門外的嘈雜聲音都落下了。
劉德華怒氣沖沖的還在說:「你懂個屁,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他現在發財了已經有一喜了,再死了老婆那就是再有一喜!」
街上有人震驚的問:「泉泉爹,他說的是真的嗎?」
「你們挖出來金餅子?哦哦哦,這些外地人就是你們找來收金餅子的?」
「真是有六七萬?六七萬呀,咱漁家累死累活一年也攢不下一千塊,你家這是直接成萬元戶了!」
李岩松和李岩華都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便含糊的說道:「別聽他們瞎說,我們今天拿著金餅子去城裡金鋪問了,結果說是鎢金的,不是真金的,不值錢……」
「行了別廢話了,李岩華兄弟、李岩松兄弟,你們兩個把金餅子都給我拿過來,然後給我們一條船,要不然我們就要殺人了!」劉德華喊道。
李岩松發狠了,說:「殺吧你殺吧,殺了人我看你們哪裡走!」
這時候有中年人出來怒道:「你別瞎瘠薄胡說,我老婆是不是在你家裡?李岩松我告訴你,我老婆要是少一根毫毛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岩松家裡都有誰?裡面人說一共四個婆娘和一個娃。」街上的人議論起來。
很快便有李岩松的左鄰右舍說:「是圓圓她娘、念念他娘領著念念,還有就是八十他老婆,我看著八十他老婆也進去了……」
「什麼?我兒媳婦還有孫子都在裡面?」一個混在人群看熱鬧的老漢聽到這話驚呆了。
我就是來看個塌房的熱鬧,結果是我家房子塌了?
這下子街道上是真熱鬧起來,好幾個人圍著李岩松和李岩華嚷嚷,有的舉起拳頭要干架。
王憶一臉厭煩的站在角落裡。
真是豬隊友帶不動!
其實這件事解決起來不難。
他已經看出來了,劉德華四人是騙子不是心狠手辣的悍匪。
他們行騙的事東窗事發後本想拿東西跑路,是李岩華和李岩松嚷嚷了全村人來抓人,這些人又瞎嚷嚷結果嚇到四人了,四人慌不擇路便決定綁架屋子裡的婦女當人質來換船逃跑。
通過李岩松老婆的折騰他又看出這些人沒有傷人的心思更沒有殺人的膽子,這樣事情不難辦,選幾個身手好的一起爬牆進去就能制住裡面的四個騙子。
問題是現在形勢亂了,肯定是沒法實施突擊行動了。
不過形勢一亂也有個好處,沒人管院子裡的人質了,劉德華四人喊了幾聲沒人管,他們從門縫一看街道上打起來了,這樣也不著急逃跑了,他們湊在一起商量起了後續安排。
時間耽誤,又有人趕來。
多寶島另外兩個村莊的人來湊熱鬧了!
一來二去,救兵終於趕到。
孫征南和徐橫跑步趕來了!
王憶出去拉了人快速將情況做了介紹,徐橫看了看低矮的院牆說道:「簡單,要裡面是四個騙子的話那我倆直接解決他們就行了。」
孫征南說道:「裡面有人質,得小心點。這樣王老師,外面有土,你多安排幾個社員來用鐵杴往裡撒土,我們趁亂進去救人。」
徐橫聽到這話說道:「那麵粉和石灰粉更合適……」
「去哪裡找石灰粉?麵粉的話——他們能捨得撒裡面?」孫征南搖搖頭。
王憶去把李岩華拽出來:「別他嗎瞎嚷嚷了,聽我的安排,我這裡有人要救人了!」
李岩華好面子,他說道:「王老師你誤會了,我們不是真打,我們演戲呢,這不是拖延時間等公安同志嗎?」
王憶說道:「兩手準備吧,能等到公安同志就等,等不到的話咱只能自己救人了!」
他把孫征南的安排告訴李岩華。
李岩華明事理,說道:「麵粉更有用是吧?那我家裡有一袋子麵粉,二十五斤的,不過是次等粉,有用嗎?有用我去拿過來?」
孫征南聽到後說道:「有用、有用,這可太好了,麵粉更容易飄散在空氣中遮擋視線,你快去拿回來!」
徐橫補充道:「還有地瓜面也有用,你家裡有地瓜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