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天涯島電影院已經在外島出名了,好些人家有親朋好友到來便會領著來看個電影。
花一點柴油,然後能看兩部電影,這多合算?
黃小花將婆婆的輪椅推上舢板,用竹竿撐到主島也來看電影了。
漏勺碰到她們兩個很納悶:「呀,二嬸你這是哪裡來的這麼個傢伙什?這是輪椅對不對?你也能來看電影啦?」
「還能光讓你看?我婆婆不能來看電影?」黃小花懟了他一句。
漏勺無語,然後掏出一把花生遞給老太太:「二嬸你吃花生,一邊看電影一遍吃花生最舒坦。」
「你看看我嫂子,這是做什麼?我又沒得罪她,怎麼一開口就沖我放炮?」
黃小花看在花生的份上露出笑臉,說道:「我哪裡沖你放炮了……」
「咦,隊長他娘你怎麼出來了?好幾年不見你來主島了。」周圍的人注意到老太太后紛紛過來問。
老太太趕忙將小秋、王憶、王祥高給她做了輪椅的事說出來,聽的眾人讚嘆不已:
「這就是廣播裡說的輪椅?我還沒有見過呢。」
「挺好挺好,有了這個東西以後二嫂子你就方便了,你日子就好過了,不用再在地上爬來爬去的了。」
「就是,花啊你以後多推你娘出來走走,她命苦啊。」
黃小花笑道:「放心,我肯定多多的推她出來,不光是她,我公爹也能出來,今晚孩子他爹抱起我公爹試了試,他也能坐這個輪椅!」
「那可太好了。」隊裡一些老人滿臉欣慰。
有人對黃小花感嘆道:「你可真得謝謝王老師,王老師來了咱公社就幫你家幫的多。」
黃小花落落大方的說:「確實要好好感謝王老師,不過王老師對誰都是一碗水端平,他幫我家多那是我家最落後嘛。」
「你們看漏勺,漏勺家裡也落後,王老師不也幫他很多?還把他調到大灶去了!」
「對,漏勺你小子日子行啊,我看你最近腮都鼓起來了,以前尖嘴猴腮,現在肥頭大耳。」有漢子笑道。
漏勺訕笑道:「油煙聞多了,熏胖了,哈哈。」
「看電影、看電影,第二部電影開始播放了。」有人吆喝道。
說話的眾人頓時坐回去,又津津有味的看第二場。
等到第二部電影放完,黃小花拎著個袋子來找王憶。
此時王憶正在門市部里忙著算帳。
每次電影放完都有外隊人過來買東西,菸酒糖茶、油鹽醬醋,都是這些基本的東西。
買的東西不貴,但是買的人多,所以光是王新釗和王丑貓倆孩子忙不過來,王憶得給他們主持大局。
黃小花看他忙活就沒動態,站在門外拎著布袋子等著。
這一波忙活是一波流,外隊人買完東西紛紛離開,黃小花便把布袋子放在了櫃檯上。
王憶給兩個學生一人抓了幾塊奶糖,然後問黃小花:「嫂子你來送什麼?我看你在外面站好一會了。」
黃小花不好意思的說道:「不送什麼好東西,是我這兩天下工以後挖了點長命草,我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能給你送來,所以我尋思你愛吃點野菜,那我就把長命草給你送過來吧。」
長命草就是馬齒莧,這是夏天才常見的野菜,也是一味不錯的野菜。
王憶向她道謝,留下了這些野菜。
第二天中午頭炎熱,正好用野菜做個涼菜。
此時大灶正在往外冒香氣,學生們排隊在等著領飯。
王憶從城裡買回來的蔬菜多、糧食多,於是隔三差五會找個由頭請所有學生吃午餐,給他們肚子裡添油水。
今天是炒茄子。
大醬炒茄子。
這道菜用油少了那炒出來的茄子水瀝瀝的不好吃,得用重油,醬、茄子在重油里滾熟了,那炒出來的菜油汪汪香噴噴,味道非常好。
一個大鍋里是大醬炒茄子,另外兩口大鍋里都是米飯。
漏勺和大迷糊忙活的滿身大汗。
王憶過去弄了點大醬,他吃大醬拌馬齒莧。
口感清新。
黃小花送來的馬齒莧可不少,足足一包裹。
王憶壓根不用動手,王丑貓帶人給他清洗的乾乾淨淨,他準備吃就行了。
這樣馬齒莧多,那就不只是吃大醬拌馬齒莧了,他還拿了幾個辣椒切絲跟馬齒莧一起簡單過熱水煮一下,放入盆子裡加入雞精、鹽,倒入蒜末加生抽再用香油拌一拌——
椒絲拌馬齒莧。
兩道菜都不適合下飯,反正這菜多,王憶坐在椅子上一邊看風景一邊吃兩道涼菜。
夏日的正午好像總是分外悠長。
可能是天熱的緣故。
過不了幾天就是夏至了,今年夏至是6月22號,王憶掐算了一下日子,嗯,下個禮拜二。
他又掐算了一下,夏至是節氣不是節日,但禮拜五就是一個重要節日,端午節。
端午節包粽子,他得讓邱大年準備點粽子葉了。
另外這個禮拜天他去城裡的時候順便買點蜜棗,伊拉克蜜棗很便宜,現在外界都盛傳它會傳染肝病病毒,導致城裡人不敢買。
王憶敢買!
他琢磨著拿了幾根馬齒莧蘸醬塞進嘴裡。
滋味說不上多好,但絕對清新,有一股明顯的野菜味,在這個炎熱的夏天能沖淡炎炎的熱氣。
雖然馬齒莧是夏天的野菜,可在王憶心裡春天才是吃野菜的好時節,所以他吃著馬齒莧竟然有了正在過春天的感覺。
但這當然不可能。
春天海上風大,夏天海上容易風平浪靜,像此時的中午看向海洋,水面安靜且流光溢彩——是陽光在隨著海浪而流蕩。
海上波光燦爛絢麗,偶有風吹過頭頂的枝葉便『娑娑』的響起,動靜結合讓風景有一種從容,讓王憶的心頭很淡然。
學生們嘻嘻哈哈的笑,他們也打了飯菜後有的父母中午頭都不在家,於是便端著碗跑到王憶這裡來吃。
他們碗裡是大米飯上蓋了一層大醬和茄子,茄子被豬油給泡的軟綿綿,配上鹹味十足的大醬,真是讓人流口水。
豬蹄一邊扒拉飯一邊問王憶:「王老師你、你是不是捨不得吃飯,所以你吃野菜?」
「野菜不好吃。」王東欣說道。
王憶懶得解釋,笑道:「對,我捨不得吃飯,你們好好吃,老師吃野菜。」
他夾了一筷子椒絲拌菜。
嘎吱嘎吱。
滋味很清新,讓人滿心頭的輕快。
結果學生們當真了,他們紛紛撥拉菜和飯要給王憶湊一份。
王憶趕緊攔住他們笑道:「你們吃就行了,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吃飽喝足才行,王老師身體發育結束了,吃點野菜就行。」
豬蹄情緒低落的說:「這怎麼能行?王老師,我們是你累贅……」
王憶聽到這話哈哈大笑:「逗你們的,其實老師就愛吃野菜。行了你們吃飯吧,放心,老師吃得飽。」
「王老師,那等我長大了賺工分多了,我給你買豬肉吃。」好娃認真的說。
王憶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好,那你可記住……」
「我也給你買。」
「我給你買個燒雞吃,給你買扒雞吃。」
「王老師,我給你蓋房子娶媳婦!」
「王老師有媳婦了,就是小秋阿姨。」
「那就再娶一個!」
王憶趕緊扭頭看。
哪個孩子這麼孝順?我草,是王丑貓啊——算了,你以後能先給自己找上媳婦再說吧,看你小子是個單身狗的面相。
他讓學生們好好吃飯,學生們蹲在樹蔭下開始往嘴裡扒拉米飯,稀里呼嚕吃的眉開眼笑。
幸福感很足。
飯香味就是幸福!
片片的青綠灑在山野間,海風吹來在樹木之間蜿蜒前行,吹的樹蔭下涼風習習、清風裊裊。
夏至未至,萬物勃發。
海天一色,山石白淨,青山碧翠,房屋竟然,濤聲陣陣。
而世情悠然,人心滿足。
王憶扭頭看學生,學生們心滿意足的吃飯,不時還討論一下飯菜的味道。
菜里有肉,他們找到肉後捨不得吃,先拿出來比比肥瘦,誰的肥誰就被羨慕,然後塞進嘴裡使勁咀嚼,一定要讓油花冒出嘴唇來。
一定要把嘴唇染的油乎乎,這樣更滿足。
這樣他回去拿了一台數位相機,直接給學生們『咔嚓、咔嚓』的來了幾張照片。
學生們或者愕然、或者期待、或者羞赧的抬起頭,王憶拍下了好幾張82年孩童吃飯的照片。
他想等孩子們長大了、他們也有了孩子,那時候再看這些照片一定是別有感覺。
不知不覺就是禮拜天了。
這次秋渭水不過來了,王憶過去找她,順便看看葉長安老爺子。
他挺擔心老爺子身體的。
因為還要去市里賣尼康F-3相機,王憶讓孫征南開上天涯二號來出發。
吃完早飯就出發。
王憶早上吃的簡單,前天剩下點米飯,他做了個蛋炒飯吃。
蛋炒飯剛出鍋,王狀元拎著個塑膠袋子跑來了。
這讓王憶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你小子鼻子真尖,聞見老師這裡有好吃的了?」
王狀元問道:「王老師你做完飯了?」
王憶說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你小子不是來蹭飯的嗎?」
王狀元委屈而失望,說:「不是,我不知道你今天做飯這麼早,還想來給你送個好東西。」
「送個什麼好東西?」王憶疑惑。
王狀元湊上來給他看袋子:「你不知道我發現了什麼!這裡面有好東西?」
「你是不是夜裡放的屁都收集在裡面?」徐橫懷疑的問道。
王狀元頓時勃然大怒:「徐老師你咋污衊人呢,我晚上放的屁都讓我弟弟妹妹給……」
「行了行了別說了,馬上吃早飯了,你倆玩起噁心的來了。」王憶無奈。
王狀元說道:「王老師,這個東西確實挺噁心的,不過我發現它能燃燒!」
一聽這話王憶明白了:「我草,你小子作死呢,你去石坳台收集沼氣去了?」
王狀元茫然的問:「什麼是沼氣?哦,石坳台黑塑料布下面那些臭氣就是沼氣?嘿嘿,對,我從石坳台收集的,這個能燃燒!」
王憶說道:「是能燃燒,但你小心點,這東西很危險的——等等,你怎麼知道它能燃燒?你在那裡點火來著?!」
他準備打人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讓王向紅在喇叭里叮囑好幾次,石坳台附近不能出現明火,怕的就是有沼氣積聚然後被火點燃。
那會爆炸的!
王狀元一看他握緊拳頭趕緊說:「別、別打人,王老師我沒點火,支書伯說過不准在哪裡點火,我是聽文書說的,他說這個氣是可以燃燒的,我用塑膠袋裝了回去試了試,真的能燃燒。」
「所以我趕緊收集起來,然後我想給咱學校——就是咱大灶不是缺柴火嗎?我想幫咱搞一些柴火!」
王憶一聽明白自己是誤會這孩子了。
於是他變拳頭為手掌摸了摸他的頭:「你瞧你這孩子,我怎麼會打你呢?」
聽到這話王狀元笑了起來:「王老師你可算了吧,你剛才那個眼神、那個表情我可太熟悉了,從我三歲開始我爹只要想揍我就是這個架勢……」
他臉色陰沉然後眯著眼睛皺著眉頭斜睨王憶,手握成了拳頭。
很熟練。
熟練的讓人心疼。
王憶乾笑道:「看來你小子腦袋瓜挺好使,騙不了你。」
王狀元得意的昂起頭說:「那是,我腦袋瓜子可好使了,你肯定騙不了我。」
王憶親熱的拍拍他肩膀說:「那你期末會考一定要給我考進班級前十名,否則過年殺豬你就吃不到鹵豬蹄了。」
王狀元一聽這話頓時傻眼了。
王憶讓徐橫點燃火機,他把塑膠袋口放開,一股氣噴出去,一道火焰『呼』的冒起!
火勢猛烈!
塑膠袋迅速被燃了。
王憶和徐橫嚇一跳!
這可不是普通的沼氣,這怎麼跟天然氣似的?陽光暴曬腐殖質難道把天然氣給曬出來了?
他問王狀元說:「你怎麼收集的這些氣?」
王狀元說:「就是黑塑料布已經用石頭和砂封死了,黑塑料布鼓起來了,裡面都是氣,我從旁邊拉開一個縫就能收集到。」
王憶吃驚:「什麼?黑塑料布鼓起來了?走,去看看!」
他們去石坳台。
石坳台上覆蓋的大塑料布確實鼓起來了,就跟個黑色墳包一樣。
孫征南說:「去把沼氣放出來吧。」
王憶攔住他,琢磨了一下說:「不,不放出來,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