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酒喝完。
墩子開車將邱大年岳父一家送回去,王憶、邱大年攙扶著邱父往回走。。
邱母一臉嫌棄:「中午頭喝了一場到了晚上又喝、又喝、又喝!這麼稀罕酒那跟酒去過日子吧,還要老婆孩子幹什麼?」
「沒、別沒、別瞎說,沒醉。」邱父搖搖晃晃的瞪了她一眼,然後打了個飽嗝。
酒氣上涌。
有點想吐。
邱大年還是心疼他爹,趕緊扶到路邊給他拍背:「爸你要吐趕緊吐,吐完了就舒服了。你說你也是,中午沒少喝,怎麼晚上還喝那麼多啊?」
邱父迷迷糊糊的說:「不喝不行,五糧液,好酒啊,我不喝都讓你丈人和小舅子喝了,我得、得多少喝點,好酒不上頭,反正不上頭……」
「不上頭你現在的頭是怎麼了?讓狗上了?」邱母生氣的說。
邱父抬頭要反駁,又是一陣酒氣翻湧,他蹲在地上終於忍不住吐了起來。
邱母趕緊替換了王憶,說:「王總這裡埋汰,你先去前面等著,我跟大年照顧他就行了。」
有過醉酒嘔吐經驗的人知道,喝多了一旦開始吐那就止不住了。
然後邱父一路吐回了亞楠家服裝城。
邱母又對邱大年說:「你領著昊昊和王總先回去,等會曉峰迴來你安排他和王總去賓館,你爹今晚肯定不安生了,這酒鬼、你說他怎麼這麼能折騰人呢?」
「我、我沒醉!」邱父努力挺直身子,「就是喝多了,胃裡不舒服忍不住要吐,其實沒醉,今天就是高興,多喝了一點。」
「不信的話你看咱門口,門口有人!」他說著伸手指向前面。
邱大年故意逗他,說:「爸啊,你還說你沒喝醉,你指錯方向了!」
邱母借著月光看了看,說道:「門口還真有人?這個點了怎麼還有人呀?誰啊?」
她吆喝了一聲。
門口的人回了一句話:「阿霞,是我,老王。」
中午吃過飯的老王丟下菸頭快步過來,他幫忙扶住邱父問道:「怎麼回事?大兵喝多了啊。」
邱父擺擺手:「高興、高興多喝了兩口,沒事,老王你找我、找我啥事?我跟你說我兒子現在弄的還行,亞楠都跟我說了,王總大氣敞亮,給他發了二十多萬的獎金,以後還有分紅……」
老王大吃一驚:「啊?這、這麼好啊?」
邱母趕緊在邱父背上使勁拍了一巴掌:「瞎說什麼?仗著多喝點酒,張開嘴酒胡咧咧!」
她責備了老公一聲又對老王笑:「別聽他的話,他喝醉了。對了老王,這個點了你怎麼不睡覺?怎麼在我們家門口?小心讓不知道的把你當小偷給拿下!」
老王說道:「嗨,現在哪裡還有小偷?小偷都讓支付寶、微信支付給乾死了,要不然就轉行去乾電信詐騙啦,總之現在沒有小偷了,如今小偷比雞還少見。」
「守著孩子你淨瞎說!」邱母笑罵道。
老王嘿嘿笑:「習慣了,開車太枯燥了,男人在一起忍不住聊點葷段子,那啥,阿霞你領著孩子他們先走吧,我陪著大兵在這裡抽根煙、醒醒酒。」
邱母說道:「行,那你費心啊,回頭再來我家喝酒。」
幾人離開,老王趕緊問邱父:「日,大兵你是不是真醉了啊?我問你個事,中午剩下那一瓶酒呢?你們今晚真喝了?我日,你們不會是真喝了吧?」
邱父咳嗽一聲吐了兩口唾沫,沖他伸出手。
老王愕然道:「幹啥?」
邱父說:「煙,不是說陪我在這裡抽根煙嗎?煙呢?」
老王無語,掏出雲煙遞給他一根:「你還真沒喝醉。」
邱父不屑的說道:「我的量你不清楚?就是年紀大了連喝兩場酒身體遭不住了,放年輕時候這樣一場酒沒事……」
「行了先別吹了,說說那瓶五糧液是不是喝了?」老王急迫的問道。
邱父抽了口煙說道:「不喝能怎麼著?不喝給你們留著?今晚我親家過來了,肯定得喝……」
「日!」老王又是一句粗口,「媽的真是喝酒誤事,狗日的喝酒誤事啊!」
這話把邱父說生氣了:「我喝酒也是喝的自家酒,沒喝你家酒,你瞎瘠薄的罵什麼?」
老王惱怒的說:「我是罵我自己不是罵你!狗日的中午貪杯多喝了幾口,結果我回去一覺睡到了傍晚,再過來找你可你們已經去酒店了!」
「奶奶的,後面的洋河大麯不該喝的,不喝的話能給掙好幾萬塊錢啊!」
邱父又吐了口唾沫問道:「你怎麼了?你是沒醒酒吧?亂七八糟說……」
「那個王總真的牛逼!」老王打斷他的話說道。
他要繼續說,邱父也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他是真牛逼,大年可是碰上貴人了,要不然老話說多條朋友多個路、多條仇家多條牆——嘔、嘔!」
老王拍著他的背嘆氣道:「你是喝多了,一句老話說的亂七八糟。我說他牛逼是因為他真捨得啊,今天過來給你家拿的這兩瓶酒是八十年代的五糧液,這是正經老酒,改革開放後第一批五糧液,現在一瓶值四五萬!」
聽著他的嘮叨,正要嘔吐的邱父猛然愣住了。
他用手腕堵住嘴穩定了一下情緒,驚駭的問:「你說啥呢?什麼一瓶酒四五萬?」
老王唉聲嘆氣的說:「唉,就是咱喝的那個酒,那不是九十年代的酒,我女婿看了照片後說是改革開放後的第一批五糧液商業酒,叫交杯版五糧液,現在一瓶四五萬!」
邱父叫道:「這瞎說,茅台也沒有四五萬的,茅台不到三千塊,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我都說了是八十年代的五糧液老酒,這酒現在真的貴,我女婿還能糊弄咱還是咋?他那邊有酒瓶,對著照片看了後說就是交杯五糧液!」老王不高興的說。
邱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會突然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來說啊?」
老王說道:「我回去就睡了,你也知道昨晚我們從羊城往咱家裡跑一晚上沒睡覺,這加上喝點酒我一覺醒過來就是傍晚了,七點多了。」
「那時候我給女婿把照片發過去,然後我女婿給我打電話說了這酒的事,我趕緊來找你,可你家當時已經關門了,我問老姚,老姚說你們五點半就去聚合樓了。」
「我一看這都兩個鐘頭了,你們要是準備喝那五糧液的話肯定已經喝上了,再去有啥用?你家那是家宴,我去找什麼不痛快?」
老王又問道:「對了酒瓶子你沒扔掉吧?」
邱父說:「沒扔……」
「那就行,我女婿說這酒瓶子現在一個市場價也有三四百塊呢。」老王說道,「你有倆,好歹能——幹啥?你搖搖晃晃去哪裡?」
「去、去聚合樓啊。」邱父急了,「帶過去那瓶酒喝完之後,酒瓶子沒拿回來!」
老王說道:「你真喝多了,不用過去,我給酒店那邊打個電話,讓他找個服務員送過來就行了。」
邱父心裡著急加上站起來著急,一下子又是酒氣上涌忍不住要吐。
他乾嘔一聲,老王趕緊來給他拍背:「唉,咱這頓酒真的喝大了,一頓酒造進去四五萬。」
「你比我狠,你今天造進去得十萬塊!」
「哎?你吐啊,你捂著嘴幹什麼?」
邱父蹲在地上順了順氣,回過頭絕望的說:「不能吐、不能吐,四五萬一瓶的酒啊!」
聽到這話老王有些幸災樂禍:「對,四五萬一瓶的酒,嘿嘿,我沒吐,我今天是值當了,回頭再給我酒瓶子讓我拍幾張照片,得發個朋友圈呀,得讓人知道咱喝了一瓶四五萬的酒!」
邱父難受的想要掉眼淚。
他兩口子開這個店一年才能賺四五萬,結果自己今天連著喝掉了兩年的利潤。
這怎麼能不難受?
老王安慰他說道:「行了行了,好歹是讓咱喝肚子裡去了沒吐出去,這沒浪費。」
「你也有點出息,這輩子不能光圖錢,咱都什麼年紀了?我現在是想明白了,趁著能吃能喝必須得捨得吃喝。」
「今天挺好,咱倆也是嘗過四五萬一瓶的頂級好酒的人了,大了不敢說,就說咱二林鎮,你說除了咱倆還有誰喝過這酒?哦,老趙也喝過……」
「你別逼逼叨叨了,你沒吐可我吐了,我剛才吐了一路。」邱父難受的啊,忍不住又去從老王手裡順了一根煙。
他說道:「這事真是、真的是你看這鬧的,不行,我得去問問大年,這小子腦子怎麼回事?咱不知道這酒的價值他肯定知道,他怎麼就眼睜睜看著我把十拉萬給造了!」
「是你別逼逼叨叨了,人家老闆在這裡,你快別幹掉鏈子的事了,你不嫌丟臉大年也不嫌嗎?再說中午是人家老闆給咱開的酒——要說敞亮還是這老闆敞亮,我日,四五萬的酒『啪』一下子給開了,眼都不眨的。」老王說著感嘆起來。
「都他媽姓王,怎麼差別這麼大?人家這個王是霸王的王我的王就是王八的王?」
邱父使勁嘬了兩口煙,發狠的說:「對,王總在這裡我不好說啥,要不然讓王總看笑話了。他明天先回去,等他回去你看我怎麼收拾大年,亂來啊!」
老王問道:「王總明天就回去?」
邱父說道:「對,他明天回去還有生意要忙,大年和曉峰留在這裡,他給兩個人放了三天假,連同這個周末在家裡歇五天,這樣讓亞楠收拾收拾她跟孩子的東西,禮拜四讓曉峰開車一起拉過去。」
老王羨慕了:「這麼好?車接車送啊?你家大年真是碰上貴人了,這個老闆體貼人啊。」
邱父美滋滋的吐了個煙圈,道:「對,人這輩子啊,你必須得信命!」
「你記不記得08年奧運會那年有個道士來了咱鎮上,然後他給算命?記不記得這件事?」
老王說道:「記得。」
邱父說道:「當時我去給曉峰算過命,他說曉峰是倒走巴蛇命,巴蛇頭大尾巴細,倒走巴蛇這個命格就是從尾巴往頭上走,起初命格細,越往後越好……」
「快拉倒吧,這事我記得,他嗎的別讓我再碰上那個老道士,再碰上我一定揍他!他當時還給我算命說我閨女心靈手巧、悲天憫人以後身穿白大褂去給百姓排憂解難,他說准了嗎?」老王冷笑一聲。
邱父說道:「對,你閨女現在是在幼兒園干幼師,她算錯了。」
老王惱怒的說:「我閨女在幼兒園不是當幼師,我那是圖面子上過得去才這麼說,她現在是在幼兒園後廚掌廚做飯!」
邱父一愣,然後幽幽的說:「那你有沒有想過老道士算命都給算對了?」
「你看你閨女在後廚掌廚那是不是得穿廚師服?廚師服是不是白大褂?她給學校師生做飯做菜,這不正是在給老百姓的肚子排憂解難嗎?」
老王也愣住了。
邱父站起來說:「行了,不跟你扯犢子了,明天你不是要出車去錢塘嗎?捎王總去縣裡,他得去縣裡打車回翁洲。」
老王說:「我是下午去,晚上裝貨進錢塘市里,他能等得及嗎?」
邱父說道:「能,他正好要明天下午回去,上午他不知道怎麼想的,要跟阿霞學著做衣裳,媽的這有錢的老闆真是怪了,他要學著做西服!」
老王說道:「有錢人就是這樣怪,咱窮逼搞不懂人家的念頭,要不然咱不也是有錢人了?」
「行了,那我可說好了,下午就送他去縣裡讓他自己打車,我不能為了面子開車送他去翁洲,我貨車燒油多。」
實際上王憶要回翁洲自然用不著打車,只不過他得找個名頭離開鎮上而已。
第二天老王和老趙開貨車送他到了縣裡,他找沒人的房子開了個鎖就回到了82年的倉庫。
這次去邱大年家裡還不錯。
不光給邱大年撐了個架子還跟著邱母學了做西服的基本知識。
他要做的是最普通的西服,所以邱母手把手的教了他一上午,他已經學的七七八八了。
而且在邱大年家的廂房倉庫里他還發現了一批好東西:老式的墊肩模型。
墊肩這東西現在依然存在,很多西服還是保留有墊肩設計,其目的是撐起人的肩膀——肩膀寬闊的人穿西裝會更好看。
但現在墊肩都是新式的了,多見是透明矽膠墊肩神器,傳統墊肩也換了材質,用聚氨酯泡沫、化纖針刺墊之類來取代海綿,更輕盈更有可塑性也更抗老化。
王憶要在82年做西服可不能用這些新式墊肩,樣式好解釋,說他們自己創新即可,可是材料太新奇,讓化工專業的行家看見那可不得了。
這樣他還得用老式的海綿墊肩。
這種老式墊肩其實美觀性沒問題,材料是海綿,便宜且易於獲得,唯一問題是海綿吸水!
先不說人出汗被海綿吸收導致海綿板結這回事,就說82年天氣預報還不是很準,經常有人外出被雨淋。
穿別的衣服不要緊,要是穿西服那麻煩了,海綿墊肩吸水能力太強,一場雨拎下來,這整個人會感覺肩膀沉甸甸的,就跟讓鬼扒拉了一樣。
邱大年家裡頭存的模型就是生產老式海綿墊肩所用的東西,將一塊海綿放進去然後順著它進行裁剪就能出來一塊墊肩。
這是早年他們家裡自己做海綿墊肩用的工具,後來國家工業水平越來越高開始流水線生產海綿墊肩,便宜且質量可靠,於是鄉鎮的裁縫們也不用自己手工製作墊肩了,都是統一購買。
幾個模型已經有年頭沒用了,王憶說了一句感興趣,邱母直接送給了他。
回到82年他悄悄去碼頭上看了看。
約定來接他的天涯二號已經來了,這樣他趕緊雇了一輛小貨車拉上了裝著夏季校服和老式硬塑料涼鞋的箱子、一袋袋糧食以及一些裝了紙張作業本的箱子離開倉儲所。
他讓司機先去了郵電局以郵寄箱子,然後又回到碼頭。
小貨車開到天涯二號所在區域,王向紅親自開船過來的,他已經接上了秋渭水和祝真學,一行人都在。
於是王憶給了小貨車司機的錢,招手讓他們幫忙來搬運箱子和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