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肉同樣被端走,大灶里擺開好幾個採辦,幾個漢子正坐在樹蔭下乘涼抽菸,他們將負責剁肉。
肉送來,他們狠狠吸掉菸捲站起來,擦擦手拎著自家帶來的菜刀開始剁起來。
『砰砰噹當邦邦邦』的聲音連綿不絕的響起。
另外還有排骨被送來,但這東西中午先不做,中午只吃肉包子,於是排骨就先進入冰櫃裡。
王憶掀開冰櫃。
王丑貓試探著伸手進去摸了摸,然後欣喜的咋舌笑道:「王老師,好涼!」
其他人也好奇的伸手摸,你摸一下我摸一下,學生們感覺很驕傲:「我現在知道冰箱裡頭什麼樣了。」
王憶把排骨放進去。
這是五個大冰櫃,存放十頭豬的肉骨頭後再放肉就放不上多少了。
於是王憶就說:「沒事,我把冷凍效果調到最好,等到中午頭凍起來再把肉換進去,輪流上凍。」
說是大肉包子,但隊裡人口太多,純肉的肉包子壓根不夠吃,就現在人的飯量,十頭豬的肉全做成包子也不夠吃!
還好這季節隊裡的菜園已經大量出產蔬菜了。
四月種下的芸豆豆角早就結出來了,這樣什麼芸豆、芹菜、大頭菜全送過來了。
都能包肉包子。
王憶來調肉餡,漏勺尊敬的讓出了位置:「王老師調包子餃子餡調的可好了。」
隊裡人對此很信服,他們都在期待著這一頓美味過癮的大肉包子,便讚嘆說:「王老師有秘方!」
王憶往大盆子裡倒油,一桶十斤花生油全進去了:「有什麼秘方?捨得用油就行!」
用油、用醬油、用味精然後用——包子料!
他用料漏勺攪拌然後一群壯勞力和面而婦女們上手包,流水線包包子。
十頭豬全殺上了,又是肉又是排骨的把五個冰櫃全給塞的滿滿當當,這樣還有好些肉沒有塞進去。
有人問:「現在都處暑了,肉放上半天沒事吧?」
王憶說道:「鮮肉其實沒事,只不過咱速凍一下進一步保持住鮮味,這畢竟是一天的時間,對吧?萬一稍微有點變質那多可惜?」
實際上他把豬肉豬排骨放入冰櫃還有其他的打算……
時空屋裡那些冰櫃中的豬肉豬排骨該吃了!
不能浪費!
他在時空屋的冰櫃更多,貼著牆擺放了一大溜,裡面豬肉豬排骨的不知凡幾。
於是他打算趁著這次隊裡殺豬給土豬肉和排骨來個狸貓換太子,用冷凍的豬肉豬排骨給替換掉。
他不讓隊裡人吃虧,這樣隊裡人吃不上鮮豬肉鮮排骨,可是他拿出來的凍肉凍排骨更多,光是肉至少兩千斤!
讓隊裡人今晚連肉帶排骨的吃個痛快!
一個個包子出來後上蓋墊蒙上布開始醒面。
差不多十一點鐘,王向紅在大喇叭里吆喝了起來:
「各位社員請注意、各位社員請注意,今天咱們隊裡的麻六同志結婚,隊裡、王老師還有他,三方贊助殺了十頭豬,然後咱們全隊一起大吃一頓!」
「今天中午吃肉包子,還是老規矩,嗯,還是老規矩,按照勞力來分包子,大家吃完包子,十二點,嗯,排隊來領工分,今天核算上半年工分!」
「然後晚上、晚上一起辦麻六同志的婚事,到時候吃土豆豆角燉豬肉、毛血旺、喝豬雜湯!」
「咳咳,我再重複一遍、再重複一遍……」
隨著他的聲音透過喇叭傳遍全島,島上四處都是熱切的說笑聲。
今天休息,有吃有喝有錢拿有熱鬧看——這比過年還要過癮呀!
王憶這邊更過癮,他得準備一下把時空屋裡的豬肉和排骨拿出來換上土豬肉和豬排骨。
於是他關上門,讓大迷糊在外頭看門,自己先搗鼓了一批次。
他先把時空屋裡的一些豬肉排骨給帶出來,將放在外面還未上凍的土豬肉放進去,先收拾完鮮肉,然後才開始進行冰櫃對調。
外面五個冰櫃的土豬肉和排骨全進時空屋,時空屋裡的凍豬肉凍排骨則進冰櫃裡。
等他忙活完了,外面包子都已經蒸上了。
三個大灶的籠屜全是大包子,四個組的太陽能灶也放上了肉包子。
處暑的秋日,陽光依然火辣辣。
不管是大籠屜還是小蒸鍋上都有白霧濃濃翻騰。
這樣也不夠用,於是有好些戶人家廚房便被徵用,也放上肉包子開始蒸起來。
王憶去看了看,他忙活的時間太長了,這會包子已經蒸的差不多了,滿島上都是白霧,被海風吹的翻滾的白霧。
霧氣激盪,海上有仙山。
不少人來打酒,中午吃肉包子可以下酒!
麻六領著楊文蓉來找王憶。
王憶在收拾相機,看到兩人來了笑道:「今天下午給全隊挨家挨戶拍全家福,也給你們家裡來一張!」
楊文蓉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王老師,我們兩個真是給你帶來麻煩了。」
麻六動情的說道:「是,王老師,今天早上你在大灶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對我們家裡有大恩。」
「不是你的話,那我就是一個流浪漢,那樣就算文蓉願意嫁給我,我也不能娶啊!」
王憶問道:「你們婚後住哪裡?支書那邊有安排嗎?」
麻六說道:「本來是沒有的,但王真剛爺爺給我們家裡開了個便利,他說他家裡東西各有一間廂房,讓我們兩口子去東屋住、讓我丈人去西屋住。」
王憶挺詫異的:「喲,小爺竟然給你倆開了門?這不容易啊。」
麻六嘿嘿笑道:「真剛爺肯定是看你面子啊,他是怕你為難,所以給我家裡開了個方便之門!」
王憶說:「那今天中午咱一起去送包子。」
煙霧縹緲中,肉包子陸續出爐。
全白面做包子皮,肉包子個頭飽滿、麵皮雪白蓬鬆。
鮮肉就是不一樣,王憶用的油也多一些,然後這包子皮便有一些地方被油汁浸染了。
看上去就好吃,就噴香!
所有包子整合到大灶來,這會也沒人關心剩下的肉和排骨了,不管大人小孩都在盯著肉包子。
王憶領著麻六兩口子開始分包子,強勞力四個肉包子,輕勞力三個,弱勞力和半勞力都是兩個,非勞力是一個。
不管老人還是孩子吃一個肉包子肯定不夠,那只能大人從嘴巴里省一省,緊著老人孩子先過過癮。
新人兩口子加老岳丈都在王憶這邊吃,他們肯定得放開肚皮吃,王憶直接讓大迷糊搬過一個籠屜。
楊會和楊文蓉看見這滿滿一籠屜的白麵包子高興。
這皮膚粗糙的漢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四十多年,我這一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麼些肉包子。」
王憶招呼說:「那你今天不光看見了,還能隨便吃——來,你們快吃,不過別吃太多,晚上燉豬肉。」
他對大迷糊又說:「你趕緊吃,然後把冰櫃裡收拾出來那些肉和排骨搬到大灶去,等午後化了你切成大塊,咱們晚上燉著吃。」
楊會趕緊說:「我去幫忙。」
王憶說道:「大叔,不用,你吃你的,你們都吃。」
楊文蓉終究是讀書的姑娘,吃起來——蠻粗獷,抱著大包子一口下去。
一口的肉、滿嘴的湯汁!
麻六趕緊去拿碗說:「接著、接著,別把油流出來,就這油湯味道最香!」
楊會咬開後看著裡面團成一塊的大肉餡有些傻眼,也有些激動:「我草,王老師我早就聽說你們隊裡現在日子過的好,可也沒想到能這麼好,這是大肉丸包子啊!」
王憶說:「對啊,娃娃們不是嚷嚷一上午的肉丸包子嗎?」
楊會說道:「我以為就是這麼說呢,我以為就是把菜里混點肉捏成一團……」
他顧不上說了,這肉包子味道太香了,他趕緊一手包子一手水碗開始狼吞虎咽。
王憶也吃包子,這新鮮殺的豬而且是餵養一年的土豬肉就是香!
他都覺得好吃更何況其他人?
一個大包子真是幾口下去,然後一家三口繼續去搶。
王憶一邊吃一邊說:「別吃太撐,晚上吃酒席,那才是好飯好菜。」
楊會悶著頭說:「嗯嗯嗯,什麼也沒有肉丸包子好吃。閨女,吃,我閨女還沒有吃過這樣的好東西。」
王憶指著麻六說:「那你放心,以後她跟著麻六不說天天吃這個,一個禮拜吃兩頓沒問題。」
楊文蓉自己都難以置信:「真的呀?你們隊裡伙食這麼好?這、這我城裡幹部家庭的同學,也沒有這麼好!」
王憶說:「你男人跟隊裡社員不一樣,等以後就知道了,你選了他當男人我真的得說一句,你眼光真好!」
「我閨女那是什麼都好,有能耐,眼光好,學習也好。」楊會興高采烈的說。
麻六說道:「就投胎投的不好!」
這話說的很難聽。
可他發現了,他越能懟自己這個老丈人,他媳婦對他就越好。
所以他也沒辦法,為了媳婦為了家庭和諧,他只能沖老丈人開炮。
果然,他這話說完後楊文蓉默默地點頭。
楊會不管,不抬頭只吃包子,當沒看見沒聽見,不心煩。
中午頭的肉包子把隊裡人吃爽快了,午後也不睡覺了,紛紛出來溜達著消消食。
大迷糊和楊會將一些凍肉凍排骨搬出去。
好些社員便來看熱鬧,他們伸手摸了摸凍肉,感嘆道:「我草,這冷凍效果真好,要是咱船上置辦上這東西,那海貨可就能保鮮了。」
王憶解釋道:「冷櫃這東西其實只能保質不好保鮮,這肉冷凍後就不如新鮮的好吃了。」
這是給晚上的大肉塊不如平時吃的土豬肉香找理由。
社員們才不在乎這點,他們看著大灶里一盆又一盆。擺放了一地的豬肉和肉骨頭暗自高興。
有人感嘆道:「這真是跟小山一樣的肉啊!」
晚上有小山那麼多的肉可以吃,這消息立馬傳遍全隊,嘴饞的娃娃們更不午睡了,成群結隊來看肉。
王向紅知道這消息也來了。
他一看外面這麼多肉和骨頭就覺得不對勁,便去找王憶問:「你還是把十頭豬都給咱社員吃上了?」
王憶掀開兩個冰櫃說:「沒有,我留了一些呢。」
王向紅過去看了看。
確實留下不少,他疑惑的問:「那大灶里怎麼出來那麼多的肉啊?這十頭豬這麼出數?」
王憶笑道:「咱選了最肥的十頭豬,你說出數不出數?」
現在他不怕有人懷疑。
因為已經有一批肉做成包子被吃掉了,這屬於死無對證了。
再說今天殺豬出來的肉和骨頭沒有稱重,誰也不知道到底出了多少斤。
王向紅看他留下兩冰櫃的肉後便沒有再多言,今晚葉長安過來一起吃席,所以隊裡把晚飯做的豐盛一些更好,讓他這個支書有面子。
晚上來吃席的不止葉長安.
張有信來送信的時候聽說晚上辦婚宴自然也要來喝酒,他最喜歡喝酒了。
還有正在金蘭島忙活鋪電線的林關懷和去幫忙的劉鵬程也回來了,他們倆單位好,平日裡不缺好飯,這次回來純屬是湊熱鬧。
另一個王憶也招呼他們回來,當是給他們送行了:
馬上就是八月底,他們得各奔前程去上大學了,大學同樣是九月一號開學。
他們兩人是下午回來的,當時王憶正在收拾豬血和豬雜,準備材料做豬雜湯和大鍋的毛血旺。
麻六挽著袖子在幫忙,兩人在生產隊裡就跟他聊天多,因為麻六算是見多識廣且去過北方,兩人找他打聽一些外地的事。
看著麻六喜氣洋洋的忙活著,兩人過去後就找他鬧起來,無論如何要見見新娘:
「聽金蘭島的人說你是天上掉了個媳婦下來?還是個有文化的姑娘?」
「好你個麻子,你這人真是有好運氣,天上掉了個王老師領你回生產隊,天上又掉了個媳婦給你生娃娃?怎麼回事,你跟老天爺有什麼關係啊?」
麻六哈哈大笑,掏出王憶給他準備的大中華分給兩人。
劉鵬程一看菸捲上的字豎起大拇指:「闊氣,我們單位的一個副站長結婚都沒用這喜煙。」
「喜煙必須得嘗嘗,還有你媳婦呢?趕緊出來認認。」林關懷笑道,「聽說她還是高中生?那我們三個有共同話題。」
「對,她叫什麼名字?」
「叫楊文蓉,怎麼樣,這名字是不是很好聽?」麻六笑道。
兩人沒回答,劉鵬程習慣性的扶了扶眼鏡。
林關懷聽到這名字愣了愣,反問道:「我聽金蘭島的人回去說,你媳婦是今年落榜的高中生?」
麻六說道:「對,她跟你們一起考大學了,但沒有考上,她學習沒有你們兩個強,你們兩個大學生要幫助她進步啊。」
林關懷笑道:「這得找王老師,我們也是靠王老師來進步的。」
麻六讓他們在聽濤居前的槐樹樹蔭下稍等,自己回去叫媳婦了。
楊文蓉先不說學習水平怎麼樣,這人是真用功,這會自己在教室里看書。
王憶很佩服她,新婚之日還能冷靜的看書做題,也是個人才啊!
他要是跟秋渭水結婚,那白天腦子裡只有一件事:晚上讓小秋穿黑絲還是肉絲啊?
楊文蓉很快跟著麻六到來,落落大方的跟兩人打招呼。
麻六介紹說:「林關懷同志考上了華北電力學院,劉鵬程同志考上了滬都戲劇學院,你要以他們為榜樣,來年爭取也考一個好大學!」
「嗨,不用以我們為榜樣,我們可沒有嫂子這麼上進。」劉鵬程爽快的說。
林關懷也說:「嫂子這麼熱愛學習,肯定不是個人水平不夠,是學校的教學水平不行,你是在哪裡上學的?」
楊文蓉說道:「我是大碼公社的,但上一年是在黃土公社紅星中學借讀,所以我在大碼公社的大碼中學和黃土公社的紅星中學都上過學。」
林關懷聽到這話後陡然愣住了:「等等,你叫楊文蓉?黃土公社紅星中學參加高考的?那你、你們學校有幾個楊文蓉?」
楊文蓉說道:「就我一個吧,黃土公社姓楊的很少,應該就我自己,沒聽說還有其他叫這名字的,怎麼了?」
林關懷看向劉鵬程。
劉鵬程立馬問道:「你學的是理工醫農科是不是?你雖然是女同志,但不是文史科的,對不對?」
楊文蓉點點頭。
王憶發現兩人的反應不對,問道:「怎麼了?」
劉鵬程看著他吃驚的說道:「我草,不對啊!她們紅星中學今年有個大學生啊,就是叫楊文蓉,是理工醫農科的,考了理工醫農科全縣第五十名!」
「對,我也記得是這樣,」林關懷說,「我們兩個參加咱縣裡一百名新大學生活動的時候有名單,理工醫農科的第五十名是紅星中學的楊文蓉啊!」
楊文蓉頓時呆住了:「怎、怎麼可能?我我我去,我那個我和我爹去學校,去問過,我、我落榜了的!我我沒考上專科更沒考上本科……」
麻六也呆住了:「這是什麼意思?有重名的?」
林關懷和劉鵬程搖搖頭:
「不知道啊,反正我真看到了。」
「對,我記得這事,因為咱一百個學生當時去了九十九個,就楊文蓉沒去,而且她還是理工醫農科前五十的最後一名,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唯獨王憶知道怎麼回事。
他冷笑道:「媽的,今晚準備看好戲吧,正好咱縣裡第一領導要來,都等著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