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一會兒,菜上桌了。
「天婦羅、生魚片、日式炸豬排、大阪燒、青花魚甘露煮……」
滕瑋雙眼一亮,這些日料搭配素雅的餐器皿果真好看,處處透著精緻、古樸。
這會滕瑋自己點的櫻花壽司也上來了,她迫不及待,取起木筷子夾著吃了起來。
味道淡而甜,還帶著些許咸。
望著壽司上的仿古形碟子,碟面上還點綴了淡淡櫻花,觀賞性強。
滕瑋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怪不得人們都說吃日本料理,其實上是吃環境,吃氣氛,吃情調。
何姝點了一份日式醬湯,湯水清澈,香氣淡淡,沒有那麼多紅紅綠綠的材料。她不緩不急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地送進嘴裡。
時承和鄧泉,要了一份日本清酒。兩人各自倒了半杯,慢慢品嘗。
這頓飯滕瑋吃得還滿意,至少沒有多餘的人打擾,每人都安靜地吃自己的食物。
就在滕瑋認為這頓飯會完美結束時,好巧不巧,驀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鈴聲來自何姝的灰色雙肩包里。
「不好意思。」何姝說著就取起桌上的面巾朝嘴裡擦了擦,又擦了手,再從包里取起手機看了看。
滕瑋歪頭一瞬不瞬地瞧著旁邊的何姝,發現她看手機時,嘴角竟泛起淺淺的笑意。
何姝收了手機,說:「不好意思,我有點事要先走。你們繼續吧!」
說完就取起衣架上的黑色羽絨服穿上,也不和鄧泉打招呼就離開了。
滕瑋墮雲霧中,她怎麼感覺這兄妹之間怪怪的。
鄧泉若無其事地吃著,眼皮抬都沒抬。時承看著笑了,他舉杯向鄧泉碰了一碰,「喝完這一杯你就走吧,去追姝姝去。」
「我追幹嘛?」鄧泉抿了口酒。
時承眯眼,「泉,你騙不了我,快去追吧!晚了可追不上了。」
鄧泉一聲不吭,默默吃完碗裡最後的菜。
「那我準備走了,阿承,滕小姐你們慢用。」鄧泉對他們露出一笑。
時承點頭,「嗯,一路小心。」
他站起身取西裝外套穿上,剛拉開門又返了回去,低聲對時承沒頭沒尾說了一句:「有什麼事聯繫我,如果你要外出的話。」
「嗯。」
鄧泉走了。
包間裡只剩下時承和滕瑋兩人。
「哎,你幹嘛讓鄧泉去追那個女孩?我看著都覺得怪怪的!」滕瑋胳膊頂了頂時承。
時承正品著清酒,被滕瑋這麼一撞,手中的酒濺了出來。
「哪裡怪了?說來聽聽!」時承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布巾擦了手。
滕瑋咬唇,盯了時承片刻,「我真說了?說了你可別怪我?」
「嗯。」
「我直覺他們是情侶。」
時承聞言抬眸,對滕瑋的話琢磨了一會,「為何這樣說?」時承嘴角彎起,勾勾手,「過來!」
滕瑋警惕,「幹嘛?事先不是說了別怪我嗎?」
「讓你過來就過來,哪來的廢話!」
滕瑋是坐在他對面的,那時她旁邊的是何姝,時承對面的是鄧泉。
撇撇嘴,老老實實地過去了。
走過去正欲坐在時承旁邊,卻不料手腕被時承拽拉,一個騰空,她就坐在時承的大腿上了。
「小心我的腳——」滕瑋驚呼。
她安安穩穩地坐在時承的腿上,桌下的空間還挺寬的,兩個人坐在一起都不覺得擠。
「怎麼看出來的?」時承呼氣噴灑滕瑋脖頸,滕瑋一時犯了癢,她推了推時承,「你離遠些,我癢。」
時承沒動。
「說說你是怎麼看出的。」時承再次出聲。
滕瑋可高興了,「他們還真是啊?可真奇特啊!」她頭靠在時承左肩,吸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他們不是親兄妹,何姝的父母因為墜機身亡,被泉一家收養,她的父母和泉的父母是好朋友。」
「這樣啊。」滕瑋哦的一聲。
「怪不得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像是兄妹,他們長得根本不像,那女孩性子——」滕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何姝,突然她沒下文了。
「姝姝從小和我們一塊長大,她的心思我們自然清楚的,只是泉……他的父母並不知道姝姝對泉抱有這樣的心思。」
滕瑋在時承懷裡坐直了,她對上時承目光,「你意思是,如果你兄弟父母知道了,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
時承笑笑,手指抬起滕瑋下巴,啄了下她嘴角,「錯了。」
「啥?」滕瑋睜圓了眼。
「是泉不會和她在一起,但又放不下。」
滕瑋:「……」
兩人靜靜地擁抱,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他沒你好。」滕瑋突然說。
時承半晌沒反應過來,他聲音含混:「誰?」
「我說那個鄧泉沒你好。」
時承一怔,隨即笑了。
「為什麼?」
「因為他不敢。」
時承撫上滕瑋的臉頰,眼含笑意,聲調溫柔,「阿瑋的意思,我敢?」
滕瑋淡然,可眼裡有說不出的認真,「你是不同的。」
在我心裡,你是不同的,因為沒有人及得上你對我的好。
時承望著滕瑋深情的雙眸,他一時失了神,額頭抵著滕瑋前額,喃喃道:「阿瑋……阿瑋……我該拿你如何才好?」
**
外面大雪停了,天有點兒黑。
何姝快步走出商城大廈,寒風從她臉上刮過,帶著刺骨的冷。胸中喘出的熱氣白蒙蒙,徐徐地散在冷風裡。
她攔了計程車,正拉開車門,彎腰欲坐進去,右臂被人拖了出去。
「嘭——」車門被甩了,司機見他們不坐就開走了。
「你要去哪兒?」鄧泉問。
他微微呼氣,胸膛起伏,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一雙眼睛就那麼盯著她臉看。
「和你沒關係。」何姝抬手把吹散的齊肩短髮別在耳後。
「何姝你非要這樣和我說話嗎?」鄧泉低吼。
何姝嘴邊笑意涼薄,「那你說我該怎麼對你說話?我的好哥哥。」
最後一句「哥哥」這兩個字咬音很重。
風吹得越來越大,呼呼作響,不斷地從他們之間穿過。
鄧泉的心越來越冷,眼底漸漸出現了血絲。
何姝看到了,面上笑意不減,「你走你的,我過我的,不好嗎?」然後垂頭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再面對鄧泉,「哥哥,其實我覺得我們這樣狀態就好,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就這樣沒什麼不好的。」
頓了頓,她繼續說:「你的女朋友很漂亮,我看到了,爸爸媽媽也滿意,和你很配的,同為律師嘛,天天相見挺好的!」
「我已經遞交了出國申請,想繼續念書。可以的話,畢業也不想回來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何姝使勁從鄧泉手中抽回自己的右臂。
腳步一抬,就這樣和鄧泉擦肩而過。
「是因為那個男人嗎?你是為了那男人才出國的嗎?」鄧泉轉身對何姝的背沉聲說道。
何姝腳步驟停。
「還是因為我?是因為我沒有給你?」
何姝閉了閉眼,雙手攏了攏身上羽絨服。
再次張眼,眸底一片濕潤。她仰頭望天,這一刻她好想儘快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都不是。」何姝頭不回地離開了。
鄧泉雙眼充血地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雙手死死攥緊骨節突出,渾身不斷顫抖。
望著何姝越走越遠的身影,驀地他神志恍惚,前方漸漸重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小時候哭泣的何姝。
那時,父母在外國,而他有事要外出,留小何姝一人在家。小何姝穿著睡裙在客廳小跑追著他,哭著喊:「哥哥……哥哥……不要走……不要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