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嫂子一句話,別管那些事,不然真惹急了常寧,你有什麼好果子吃?」裕親王福晉看得開些了,拉著弟妹繼續走,勸她說,「咱們倆都沒用,守不住自己的爺,讓小蹄子們爬在頭上,可那又怎麼樣,咱們終究是一家主母,那些人不過是奴才,王爺過幾年又會喜歡新鮮人,她們也猖狂不了多久,可一家主母總是你我,誰能替代?」
恭親王福晉卻說:「可心裡總不是滋味,胸前日日堵著一口氣,活得沒意思。」
兩位福晉從這邊過去,遠處亭子裡撫琴的嵐琪也瞧見了,但這會兒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誦經,其實去了也見不著人,再過半個時辰才能好,所以她才動也不動地繼續撥弦,說等風雨停了再走不遲。
自來了園子裡聽見這邊琴師彈琴,自己無意中在太皇太后面前露了嘴說也想學,老人家竟就成全她,還下令說要學就學好了,回頭好彈給她聽聽。她便下了苦功夫好好用心學,連琴師都誇讚德嬪悟性高,她心想自己長年累月聽佟貴妃彈琴,自然是無師自通了些許音律的。
三月中旬來,轉眼兩個月,德嬪十指都磨過一層皮了,如今指尖拂過琴弦越來越得心應手,剛開始磕磕巴巴還被太皇太后還嘲笑過,如今一口氣能彈出完整的曲子,老人家很高興,更不要她伺候些瑣碎的事,讓她用心好好學,說能靜心養神,是好事。
此時環春把自己的衣裳脫下來給嵐琪搭一搭,嵐琪推手說不要,大熱天的叫雨水沖一衝暑氣才舒服,手裡輕輕摸過琴弦,卻若有所思地說:「不曉得承乾宮這兩個月是不是時常彈琴,不過等我回去就不能彈了,貴妃娘娘聽見了一定會生氣。」又不知想著什麼,似自言自語說,「四阿哥若是也常常聽貴妃彈琴,要是他喜歡,真想讓他也能聽我彈一次。」
雨聲大,主子說什麼環春聽得並不真切,只是瞧她上好端端地悲戚起來,就笑著哄她:「主子是不是想皇上了?」
嵐琪瞪她一眼,又羞赧地笑著:「當然想了,難道我還不能想一想?」
環春笑:「聽說皇上這些日子都只在承乾宮和咸福宮幾處,沒有新得什麼人喜歡,主子心裡是不是很高興?」
嵐琪揚起下巴,笑容滿面地說:「你猜?」
這句玩笑過後兩天,連日大雨終於見晴,紫禁城裡的暑氣也被沖刷得乾乾淨淨,難得兩天清爽日子,佟貴妃便又勾起了戲癮,在承乾宮擺了兩天的戲請六宮觀賞,玄燁當然沒有異議,夏日煩悶本就沒什麼樂子,她們能高興一回也好。
而宜嬪入夏後漸漸能走動,連著兩個月給乾清宮送羹湯無一日缺席,皇帝也不是沒記在心裡,便讓李公公傳旨說她不必再靜養,太皇太后那裡自然也是皇帝去稟告,故而這天佟貴妃請客看戲,她和郭貴人帶著小公主一起來了。
宜嬪許久不出門,但讓桃紅私底下廣施恩惠,那些低位分的宮嬪還是願意和她親近,再者恪靖公主嬌俏可愛,讓四阿哥很喜歡,一直嘴裡喊著「妹妹妹妹」地圍著乳母轉悠,貴妃見兒子高興她自然也高興,對著郭絡羅氏姐妹倆,倒也客氣了許多。
眾人熱熱鬧鬧的看戲,竟是誰也沒察覺,覺禪氏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也來了,安靜地坐在席末,直等眾人都散了,才讓宜嬪和郭貴人看見。
在外頭人多郭貴人不好發作,氣哼哼地往翊坤宮回去,一進門宮門還沒合上,郭貴人就衝過來把她推在地上罵:「我出門時有沒有關照過你別亂跑?你去承乾宮幹什麼,長得狐狸精似的臉,你就不怕貴妃把你撕爛了?」
覺禪氏卻自己慢慢爬起來,平靜地應答說:「貴妃娘娘那日來人發請帖時臣妾也收到了,貴妃娘娘邀請臣妾去,臣妾不敢不去。」
「屁話!」郭貴人益發口無遮攔,不乾不淨地話也衝口而出,知道打臉不好,一腳踹在她腿上,覺禪氏朝後一仰就跌下去,只聽郭貴人罵罵咧咧著,「賤人,你也配讓貴妃娘娘邀請?你是不是不信我剁了你的腳?」
覺禪氏伏在地上,稍稍抬頭,就見門前有人進來,她再低下頭,唇邊露出一抹笑容,便聽見李公公尷尬地問:「這是怎麼了,郭貴人生這麼大的氣?」
之後就聽見慌慌張張的聲音,宜嬪和郭貴人急匆匆趕過來,說著:「臣妾參加皇上。」
覺禪氏心中很安逸,下午宜嬪和郭貴人走後不久,她想趁機去一趟針線房要些東西時,遇見乾清宮來的奴才,說皇上等戲散了要來這裡坐坐,她滿口答應回頭會稟告宜嬪知道,但轉身就不去針線房了,自己打扮周正跟著來看戲,算著時辰搏一搏,若是皇上能撞見這一幕,是她的運氣,撞不見,她之後還另有打算。
上天庇佑,皇帝在說定的時辰來了,剛才郭貴人那些不乾不淨的話,大概也已污了聖聽。
「沒事吧?」覺禪氏正想著這些,胳膊突然被人扶住,皇帝那不怎麼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聲音響起來,正在問自己,「還能爬起來嗎?」
覺禪氏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渾身顫抖著從地上站起來,稍稍抬頭看了一眼聖駕。
玄燁也是頭一回仔細看這個女人,入目的美色讓他不自禁皺了皺眉,沒想到他的後宮裡,竟還有如此絕色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