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出了門,吉芯憂慮地說:「娘娘這樣來一遭,皇上會不會怪您多事?」
榮妃自行抖一抖裙擺,怕沾染上惠妃屋子裡的髒東西似的,嘆口氣說:「若是平日,我也就想別人能記著我的好,這一次是真心的,皇上和太皇太后要怎麼想,我也管不著了。」說著回眸看一眼長春宮比起景陽宮更富麗堂皇的門面,無奈地說,「她只怕有一陣子,要在家裡頭養病了。」
一行人往回走,冷不丁撞見宜妃帶著桃紅幾人在附近探頭探腦的,乍見榮妃從那裡過來,竟慌張地轉身就要走,榮妃昨晚看著宜妃的嘴臉早已厭惡至極,見她這般模樣,實在懶得搭理,領著人視若無睹地徑直走開,反讓宜妃更加尷尬。
「她給我看什麼臉色,她們自己年老色衰不得意了,賴別人麼?」宜妃沒好氣地嘀咕著,桃紅勸她少說幾句,又說皇帝近來對她挺好的,千萬別為了惠妃又和皇帝有了隔閡。
宜妃忙跟她一路回去,更連聲說:「幸好我聰明,有些事不和她瞎攙和,這次的事莫名其妙,誰知道她到底和哪件事有關係。剛剛我還想好心去看看她呢,你看榮妃的臉色,一定是碰釘子了,咱們也免了的好。」
如此一來,惠妃自中秋節後,便說病倒了。太醫一日一趟地去看,過了半月仍不見好轉,起先都以為她是那晚在承乾宮失了臉面不願再露臉,這樣一來,倒是真覺得她病了,偶爾有妃嬪上門去探望,回來都說惠妃憔悴病弱,漸漸的人們就將中秋節那日的事淡忘。
長春宮病倒了,產後復出的德妃卻日益康健,從剛開始多走路都氣喘盜汗,如今已恢復了從前健康時的模樣,陪著太皇太后一整天也不會覺得累。玄燁三五日來瞧她一回,往往知道她陪了祖母一日,不捨得她再辛苦,嵐琪卻能精神十足地陪著說話,皇帝見她如此自然是很高興,彼此都在最好的年紀里,本就不該體弱多病。
宮裡自魘鎮之事有了結果,且德妃中迷藥的事本就拖久了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少,加之咸福宮也不似往年那樣鬧了,宮裡沒了熱鬧的話題,臨近年末時,竟有幾分皇帝年初東巡的光景,日日安寧平靜,連太皇太后都跟嵐琪嘀咕:「我怎麼就是不省心的命,竟天天盼著蘇麻喇來給我說點麻煩事兒。想我這把年紀還腦筋清醒,不就是被你們磨練出來的嗎?」
這自然是玩笑話,誰不盼著宮裡日子好過,轉眼秋風掃盡滿目金黃,冬日就到了。
十一月上旬,皇帝下旨重修《太祖實錄》,纂修《三朝聖訓》,在朝廷揀選文大臣參與此項工程,這日來永和宮歇息,與嵐琪說起這件事,玄燁說還想纂修一本書記載平定三藩,隨手在炕桌上拿起筆寫下《平定三藩方略》,搖著頭說:「可他們如今都是階下囚,是孤魂野鬼,『三藩』二字,真是抬舉,大臣們擬的這個名,朕不喜歡。你看呢?」
嵐琪坐在一旁歪著腦袋看,嘴裡嘀咕著念這幾個字,忽而計上心頭,剛張嘴想說,忙伸手捂嘴:「臣妾可不能說,這是干政了吧?太皇太后若知道了,要擰臣妾耳朵的。」
嵐琪說著又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晃著腦袋講:「別的事臣妾撒撒嬌就算了,唯獨干政的事,太皇太后一點兒不留餘地,皇上別問臣妾了。」
玄燁笑道:「你多大能耐了,還能干政,不過是個名字,快說你想到什麼了?再矯情不說,朕先治你欺君之罪。」
嵐琪不服氣:「皇上好大氣勢,嚇唬臣妾一句話就夠了。」說完就被玄燁拿筆桿子敲了腦袋,罵道,「你怎麼那麼多廢話,近些日子身體好了,又跟從前一樣能說會道,瞧著你病弱雖心疼,可安安靜靜的,耳根子很清靜呢。」
嵐琪笑得眼眉彎彎,拿過玄燁手裡的筆,挪動身體蹭到他懷裡,在蒼勁有力的字跡下清逸秀氣地寫下一行楷書,玄燁伸過腦袋看,卻是《平定三逆方略》,只是改了一個字。
「皇上覺得三藩太抬舉,那就給人家應有的名分,他們叛逆主上,一個逆字總成吧。」嵐琪得意地看著玄燁,其實她是胡亂想的,可皇帝竟然真的點頭了,這叫她有些受寵若驚,慌忙解釋自己是瞎想的,可玄燁說的確很好,就這麼定了,嵐琪才著急地說,「皇上可千萬別對人說,是臣妾提的,您說不是干政,太皇太后可不這麼想,臣妾回頭一定又要挨罵了。」
玄燁笑意甚濃,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吻:「又要被擰耳朵了?」
嵐琪覺得癢要躲開,可又被玄燁掐了腰撓痒痒,兩人正嬉笑一團,外頭李公公的聲音尷尬地想起:「萬歲爺,承乾宮裡宣太醫了,青蓮派人來說,皇貴妃娘娘病了,請皇上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