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沒有想……」惠妃目光凝滯,皴裂的雙唇微微蠕動,不斷地反覆這幾個詞,想要否認榮妃說的那些話,可是乾涸的眼中漸漸有眼淚流出,不知不就覺說起,「除了這個,我活在宮裡還有什麼意思?他對我早就恩斷義絕,那天夜裡說的話,還有昨天晚上的冷漠,你說,我憑什麼要這樣活著?」
每一個人都有心魔,而欲望便是心魔的給養,欲望不斷膨脹,心魔就不斷強大,終有一日無法壓制,就會遭心魔反噬,此刻的惠妃正在被心魔吞噬,而剛才榮妃說出她真正的所求,她感覺到心像是被掏空的一刻,才略略有了解脫的感覺。
「孩子們長大後,將來的事自有他們為自己做主,你眼下非要為他鋪路,只會斷送他的前程,別讓他走不到為自己做主的那一天。」榮妃冷靜地說著,鬆開了扶著惠妃肩膀的手,「這一年一年的,不斷會有新人來,昨天那些人不過隨便幾句話你就承受不住了,可你這樣折騰下去,等我們人老珠黃時,被年輕的再這樣嘲笑,你還不得氣得死過去?四妃之位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你若非不自重自尊,我將來也只能看別人笑話你了。」
惠妃重重地擦去眼淚,冷笑一聲:「她們也配?」
榮妃道:「的確不配,皇上雖沒有言明我們四人之間的差別,可不論什麼旨意,但凡提及你我,四妃之中你總是首位,這是皇上給你和大阿哥的尊貴,你若和我一樣排在烏雅氏之後,你是不是還得更瘋狂些?」
「都是一樣的,何來主次之說,姐姐不必安慰我。」惠妃是被皇帝寒了心的,就這麼四個人,分什麼主次,對她而言根本不在乎。
「哪是你的尊貴,是大阿哥未來的尊貴。」榮妃嘆息道,「你一心所求的忘記了嗎?可子以母貴啊,你若為皇上所厭棄,大阿哥還有什麼將來?」
惠妃似醍醐灌頂,榮妃又言:「在胤禔長大之前,你若在這後宮失去了尊貴,兒子都要被兄弟們看不起了,還爭什麼爭?快起來收拾收拾,好好清醒一下。」
「我以為,你也討厭我了。」惠妃伸手撫了撫散亂的頭髮,尷尬地想掩飾自暴自棄後的狼狽,「我還在想,誰會再來踏足長春宮,你就來了。」
榮妃苦笑:「昨天看你站在那裡,那幾個小常在吃了豹子膽地當面羞辱你,我心裡真的很難受,咱們陪皇上那麼辛苦的日子熬過來,到頭來這個下場?反正今天這些話,我也是最後一回說了,你好自為之。」
這番話後,榮妃就起身要走,瞧瞧滿室狼藉,皺眉頭說:「你這一晚上摔摔打打,沒嚇壞八阿哥?既然把孩子要來了,就好好養著,養不好,上頭又挑你的錯,你現在別怪他們虧待你,先夾著尾巴過日子。」
惠妃沒為這幾句話動氣,只是虛弱無力地說:「我也沒聽見那孩子哭鬧,要說這八阿哥,還真是和胤禔小時候很不一樣,她親娘那麼聰明,他也會是個聰明的孩子。」
「皇貴妃把四阿哥教導好了,你看皇上多高興?八阿哥的事,也自己掂量掂量。」榮妃說完,小心翼翼走出來,見外頭熬了一夜的宮女太監個個兒都神情憔悴,無奈地吩咐他們,「趕緊把屋子裡收拾好,伺候你家主子歇息要緊。」
說完這些往外頭去,正見寶雲帶著宮女打水過來,瞧見她很是恭敬地行禮,榮妃看到寶雲嘴角的傷痕和微微腫脹的面頰,蹙眉問:「臉怎麼了?」
寶雲面無表情地說:「奴婢沒管教好下人,主子教訓了奴婢。」
榮妃很訝異,惠妃真是痰迷心竅了,竟然對寶雲動手,她就不怕太皇太后那裡聽說她如此暴戾,又要多厭惡一分麼?
「一會兒我會讓太醫來瞧瞧你家主子的身體,你也問太醫要一些消腫的藥膏,不然出門被人看到,人家還以為長春宮裡出什麼事了。」榮妃將目光從寶雲臉上移開,心底終究還有些骨氣和硬氣,冷聲道,「她終究是皇上冊封的惠妃,寶雲你是最聰明的人,青蓮能那樣照顧好皇貴妃,你怎麼就不能呢?」
寶雲只冷冷道了聲是,而榮妃今天大大方方地來,也不怕慈寧宮的眼線會去說什麼,見她如是,再不多說什麼,帶著人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