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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你會叫她額娘嗎?(6000字,還有(1 / 2)

平貴人皺著眉頭用護甲挑起匣子上的扣鎖,掀開蓋子,裡頭紅絲緞上臥了兩隻精巧玲瓏的玉瓶,便抬手示意宮女來拿,那宮女拔出軟木塞在鼻尖嗅了嗅,回話道:「薔薇花味的。」因見貴人點頭,便拿銀簪子挑出一些抹在手背上,半天工夫不見異狀,用手摸著說:「手上很滑,不像是不好的東西。」

平貴人自己拿過來仔細端詳,又聞了聞,自言自語道:「想必惠妃也不敢拿不好的東西給我用,只是叔父說過,這宮裡沒有安好心的人,送來的每件東西都要仔細看過才行。」隨手放下玉瓶,又朝鏡子裡看了看額頭上的傷痕,不在意地說,「收著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宮女麻利地收拾起來,但多想了一句,說道:「貴人這些日子在屋子裡靜養,可是頭一回有人送東西來,奴婢知道惠妃娘娘在宮裡是左右逢源的老好人,想必長春宮,有意和主子交好呢。」

「與我交好?」平貴人似乎不屑,輕哼一聲,「我比她兒子也大不過幾歲,她與我姐妹相稱心裡不膈應就不錯了,還與我交好?」

宮女又道:「主子如今在宮裡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娘娘,雖說您不屑和她們往來,但您畢竟還只在貴人的身份上,有什麼事總是上頭幾位說了算,若是能有一兩個娘娘幫襯,不是好事嗎?就像這次的事,德妃娘娘一個人壓下來,若是惠妃、宜妃幾位能從旁說幾句,德妃也不至於一人獨大。」

平貴人手指輕輕敲著額頭似在思慮,好半天嘀咕:「她突然送東西來,一定有她的用意,可她大大方方送來就不怕別人議論?你們可別忘了,她生了大阿哥,是咱們太子唯一的兄長,被弟弟占了高枝兒能好受嗎,不定他們怎麼算計呢。明珠和叔父素來是死對頭,我若和她在宮裡交好,叔父不更得氣死了?她一定也有這思量,交好是必然不能的,不知另外打得什麼主意,我要先防著她才是。」

平貴人身邊的人,滿肚子的壞主意,聽主子這番話,便幽幽道:「大人和明珠是死對頭的話,也不過主子或奴婢們私下說說的,朝廷上怎敢明著說哪個與哪個不和睦,大臣們不都是要團結一心給皇上辦差事的麼?所以說,您和惠妃娘娘也能這樣,說不好聽的話,將來但凡有什麼事把長春宮牽連上,總比咱們單吃虧來得強。」

「上回沒把咸福宮勸進去,真是氣死人了,溫貴妃活該落魄,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搞不定。」平貴人沒好氣地哼著,「且看看吧,瞧瞧惠妃什麼意思,等那小賤人把孩子生下來,再沒我什麼事,看我怎麼收拾她。」

宮女連連道:「聽說章答應是九月末十月初的光景生,主子再多熬幾個月,總有日子對付他們。」

平貴人含笑露出犀利毒辣的眼神,微微點頭道:「生得出孩子,也要養得活才行,宮裡做事的人那麼多,誰知道哪個手裡就沒輕重了,是不是?」

顯然平貴人的心計,容不得章答應腹中的孩子將來能長大成人,照著景陽宮之前來看,萬常在的十二阿哥是送去阿哥所了,章答應若生個兒子,必然也不會留在景陽宮,可即便是個公主,平貴人也不許她活下去。她見不得章答應得意,見不得這些低賤的女人好,年輕輕的人,仿佛已染盡人世間的毒與惡,纖長的手指白森森如錐子似的,碰著誰都要見血才能讓她舒心安逸。

炎熱的酷暑在知了聲聲中度過,說起六阿哥忌日那天,皇帝散了朝就在永和宮,一整天沒見出來,也沒往慈寧宮請安。帝妃二人關起門來做什麼,委實叫宮裡人好奇,多番打聽後,才曉得二人不過是逗逗小公主說說話,或寫字或看書,且皇帝一下午都在歇覺,很是稀鬆平常地度過了一天,甚至有人好奇德妃會痛哭流淚博皇帝可憐同情,但那天明明是六阿哥的忌日,據說德妃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但嵐琪是否流淚,豈容外人隨便猜測窺探,她悼念兒子的心情,更不允許被人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為了胤祚也不會再在人前哭,至於在玄燁面前掉眼淚,往往被他一兩句話就帶開逗笑。那一天玄燁什麼都順著她,連自己要他結結實實睡個午覺也答應了,那麼一個不知疲倦惜時如金的皇帝,竟然陪著她無所事事一整日,箇中的情意輕重、甜蜜溫暖她自己藏著慢慢品味就好,用不著到處顯擺,更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

轉眼已是七月,七月頭上宮裡有一件喜事,皇帝下旨將戶部尚書科爾坤的小女兒賜婚給大阿哥為福晉,明年開春完婚,自然另一件事,就要為大阿哥在宮外擇一處宅子,皇帝的皇子裡終於有一個要離宮自立門戶,世人猶記得幼主沖齡,輔臣執政,轉眼間皇帝的兒子已經要成家。

一一數來,擒螯拜、平三藩,收復台灣,皇帝而立之年,已做成許多大事,漢人雖仍舊不服滿人之治,可見國運日漸昌盛,經濟農貿繁榮,老百姓只要日子好過,他們就漸漸不在乎到底上頭是哪個做主。

但高處不勝寒,越是體會到治理一個國家的成就和與之伴隨的艱辛,就越擔心有一天會失去這一切,居安思危的念頭自然而然地就會從心裡冒出來,對於玄燁來說,眼下的他比任何時候都在乎座下的龍椅,收緊皇權、鞏固朝廷,是每一天都要考慮的事。

中元節後,曹寅奉命進宮面聖,皇帝與之在乾清宮書房裡密語多時,說的事自然不足為外人道。自納蘭容若死後,曹寅更得皇帝重用,因是漢人,朝廷上被滿人不容,朝廷外被漢人不恥,難能可貴得遇納蘭容若那般胸懷的摯友,奈何容若英年早逝,如今又剩下他一人。

他雖與容若一般喜好文學詩詞,可身為漢人,反比容若這個滿人少了許多傷春悲秋的情懷,相形之下更適合做一個官員為皇帝辦差,皇帝也是看重他這一點,容若之後,才漸漸委以重任。

曹寅離開乾清宮時,行將日落,出門見一乘軟轎行來,知是宮裡哪位娘娘,曹寅便要在旁等候,不久聽見朗朗童聲,他稍稍抬頭,便見夕陽下一絕美女子從轎中下來,稚兒在她膝下蹦蹦跳跳,嚷嚷著:「覺禪貴人快一些,快一些。」

門前梁公公迎上去,給十阿哥和覺禪貴人請安,覺禪氏溫和地笑著:「貴妃娘娘讓我領十阿哥來給皇上請安,我就不必進去了,皇上日理萬機忙得很,煩請公公去通稟一聲,皇上若見得十阿哥,你把十阿哥領進去就好。」

說話間,抬頭見到曹寅在門前,心裡頭一顫,趕緊將目光避開,那邊曹寅恭敬地行了禮未敢上前,梁公公則很快進去通稟,不多久得了皇帝的命令,來將十阿哥領進去見一面,覺禪氏安定地立在轎子旁,周遭都是宮女太監,她也不能與曹寅說什麼話,曹寅更是不宜久留,躬身行禮後,便匆匆離去。

曹寅走過帶出微微一陣風,覺禪貴人髮髻上的青金石流蘇晃動出聲,她抬手扶住,觸手的冰涼讓她恍然清醒,心裡明白不過是看了曹寅一眼,她的心神就不知飛向何處。

一年了,容若離開已一年之久,她不曾為他點一支香燒一枚紙,五月他的忌日也好,前幾天的中元節也罷,任何悼念都不曾有過,有的只是外人見不到的淚水,點點滴滴都吞進肚子裡,連香荷也察覺不到。

十阿哥進去沒多久便出來,皇帝很忙碌,似乎一會兒還有大臣等著領牌子覲見,倒是出來時手裡抓了一隻大柚子,樂呵呵地沖覺禪氏顯擺:「皇阿瑪給我玩。」

梁公公對覺禪氏笑道:「才貢上來的琯溪蜜柚,只往慈寧宮、寧壽宮送了,還沒來得及在六宮分派,皇上另讓奴才準備了兩個,請貴人帶回去請貴妃娘娘享用,皇上知道貴妃娘娘喜歡這一口。」

覺禪氏是有見識的人,問道:「這個時節,哪兒來的柚子。」

梁公公果然笑:「正是今年有些不同,地方上趕著送來呈送給皇上,說是豐年之兆,稀罕地進貢了十來個而已,六宮裡分不勻,皇上就不提了。」

「那我知道該怎麼對貴妃娘娘說了。」覺禪氏欣然一笑,拉著十阿哥要上轎子走,十阿哥卻撒嬌要逛逛,此刻氣候涼爽宜人,懶怠了一整個夏天,她也有心走一走,出門前是貴妃硬給安排了轎子,這會兒回去,倒也不必拘束。

覺禪氏便命人把另外兩隻柚子捧了跟在後頭,領著十阿哥往咸福宮走回去,咸福宮和長春宮同在西六宮,長春宮距離乾清宮更近一些,這一路過來必然要經過,只是誰也沒在意,一眾人平常地前行著,十阿哥活潑好動,抱著柚子時不時跑起來,覺禪氏踩著花盆底子跟上他,儼然母子般追逐嬉鬧,把十阿哥逗得好不歡喜。

只是小孩子腳下不穩,跑得正歡,冷不丁就摔個大跟頭,摔痛了立刻就哭,更滾在地上不肯起來,覺禪氏趕緊過來抱他,又拍又哄,因了解十阿哥的性子,幾句話就把孩子逗高興了,臉上還掛著大淚珠,就突然想起來問:「我的柚子呢?」

覺禪氏四顧張望,想瞧瞧柚子滾去哪兒了,回身乍然見到一個孩子立在不遠處,手裡正捧著一隻金燦燦的柚子,該就是從十阿哥懷裡滾出去的。

「八阿哥,我們該走了。」此刻長春宮的寶雲說著話從後面跟上來,見到十阿哥一行人,趕緊上來見禮,覺禪氏只是頷首沒說話,八阿哥則捧著柚子過來了,笑眯眯地遞給十阿哥,「弟弟你的柚子在這兒,你可別哭啦。」

十阿哥看到哥哥,更加活潑,拉著八阿哥說:「哥哥我們去玩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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