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會撒謊,更何況十阿哥那么小的孩子,他喜歡覺禪貴人,才會覺得這是很恐怖的事情,不管他是怎麼撞見這光景,毫無疑問現在覺禪氏並不是在咸福宮養病,而是被貴妃軟禁了。虧得貴妃今天面不改色地來赴宴,方才與人談笑風生,也根本看不出來昨晚才發過那麼大的脾氣。
「胤禩你在哪兒,快來。」熱鬧處七阿哥在喊人,更喚小太監去找,這邊八阿哥聽見七哥喊他,便拉了弟弟往哪裡去,一面聽見他在囑咐十阿哥,「不要怕了,沒事的,覺禪貴人很快會沒事的。」
嵐琪索性又往柱子後頭隱了隱,只等孩子們跑過去,突然聽得一聲炸響,是那邊在點鞭炮,溫憲的尖叫聲也跟著傳過來,小丫頭滿世界找額娘,嵐琪這才迎過去。
「額娘我怕,額娘抱抱。」溫憲纏著嵐琪撒嬌,平日裡小霸王似的公主偏是個膽小的,嵐琪溫柔地哄她,可眼下她有更要緊的事做,見四阿哥在邊上,招手讓他來,「德妃娘娘不能離席太久,四阿哥幫我看著溫憲可好?」
四阿哥笑著點頭,牽起妹妹的手,寵愛地說著:「四哥帶你去點兔子燈,我們不玩鞭炮。」
「四哥我要那個最大的兔子燈。」妹妹頓時樂呵起來,乖乖跟著走了。
此刻環春幾人也找過來,畢竟她家娘娘不能離席太久,已經有人問德妃去哪兒了,嵐琪整理儀容再次回到宴席上,不經意與玄燁目光相交,皇帝溫潤地笑著,卻看得她心底發慌,匆匆就把目光略開,她身上顯而易見的慌張看在玄燁眼中,皇帝不禁微微皺眉。
坐定後,嵐琪滿心想著如何把覺禪貴人解救出來,這宮裡能想到她的人幾乎沒有,若一直無人關心,她一輩子被貴妃軟禁,只要咸福宮的人不往外說,只要外頭的人沒想起來去看,誰曉得今天明天是不是還活著。
想到這些,心裡頭直打顫。她到底是把覺禪氏給坑害了,這件事裡最關鍵是她,最危險也是她,以她的心智怎能預想不到可能的後果,可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自己,嵐琪突然覺得,自己是利用了覺禪氏對她的感激,把人家一片誠心,全用在這不正道的事上了。
她終究不是做這些事的人,沒有義無反顧的魄力,沒有魚死網破的狠心,怪不得最早與皇貴妃商量時,皇貴妃會那樣打量她,說她是不是太勉強了,問她真的能狠下心去算計這麼多?
嵐琪晃了晃腦袋,不去想這些沒用的事,現下要想法子如何才能把覺禪貴人救出來,她身在妃位,沒資格硬闖咸福宮,貴妃能有許許多多說法來解釋覺禪貴人為何被「軟禁」,她若不能一下子撂倒貴妃,只會助長她的氣焰,甚至覺禪氏更因此受苦,可她要怎麼做才好?
腦袋裡頭一個冒出來的,便是皇貴妃,皇貴妃答應幫她,答應會在最後替她向貴妃發難,嵐琪信她不會食言,可猛然抬頭看過去,卻見皇貴妃滿面喜色雙頰緋紅,只要有人過去敬酒,她都是笑著一飲而盡,女眷們越起鬨,她越是得意,皇貴妃大宴時常常喝醉,也不是稀奇的事,嵐琪眼睜睜看著她今天又要被抬回去。
唯一的希望破滅了,宴席將散時,皇貴妃已要被提前送回去,因是皇室家宴,宗親貴族們見慣了皇貴妃的豪爽,這般雖有失儀態,可皇帝都樂呵呵地不計較,底下頭誰敢非議,看著青蓮幾個宮女攙扶皇貴妃向皇帝和太后請辭,眾妃嬪宗親又起身恭送皇貴妃,嵐琪心裡直打鼓,連這一個也靠不住了,難道她真的要硬闖咸福宮?
起身抬頭,再次不經意地和玄燁對視,她從未有過此刻這般心虛的時候,幾乎是匆匆掠過目光,根本沒敢定睛看皇帝,臉上的尷尬緊張早已掩飾不住,坐下後略飲了一杯酒算是壓驚。
皇貴妃走後不多久,宴席很快就散了,皇帝侍奉太后回寧壽宮,未要眾妃嬪相隨,囑咐眾人早些各自回去,十九便是大阿哥成婚的日子,還有許多事要忙碌。
眾人散了,溫憲公主已經被太后帶走,沒什麼要她操心的事,可她還是滿面心事重重,連榮妃都來問:「怎麼了?你今晚一直心神不寧。」
這件事,榮妃也知道些許,當日在承乾宮提起十阿哥的衣裳好看,便是她們事先想好的對策,之後未免榮妃麻煩,嵐琪沒再與她提起過這裡頭的事,但近來咸福宮不太平,榮妃知道是嵐琪在做什麼,冷眼瞧著宮裡的反應,一直默默為嵐琪捏把汗,此刻聽嵐琪說了覺禪貴人可能的遭遇,搖頭嘖嘖道:「貴妃實在狠,可惜你我都不能硬闖咸福宮。」
「皇貴妃娘娘也醉了,貴妃只要不讓我們去找人,咱們就進不了咸福宮。」嵐琪很著急,此刻竟是束手無策。宮裡還剩下她能依靠的,便是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帝,這幾天太皇太后身子才見好,所以今晚才硬讓她來參加元宵宴,可她卻要拿這些事去煩老人家操心,想想就不忍心。太后雖也可以託付,可如此一來無疑要讓太后與貴妃徹底翻臉,想想太后與鈕祜祿皇后的舊情,也實在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