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另一頭,乾清宮的肩輿緩緩而過,皇帝不經意抬頭看向這一處,底下太監眼尖兒猜想皇帝會好奇是什麼人,趕來張望幾眼後跑回去稟告,說是八阿哥福晉,像是往長春宮去。玄燁嗯了一聲沒在意,肩輿緩緩前行,停在永和宮門前,門口侍立的太監屈膝稟告道:「萬歲爺,娘娘她剛躺下歇午覺。」
玄燁只當沒聽見,進門就往嵐琪這裡來,帘子掀起便見急匆匆裹了衣裳的人正要迎出來,嵐琪一手還在翻衣領,見他已經進門索性不管了,自顧回過身往屋子裡走,嘴裡念叨:「怎麼又跑來了?」
玄燁進門輕哼:「朕還來不得你這裡了?」
嵐琪不耐煩地說:「這幾年都是密嬪她們陪在身邊的,如今人家正經停了牌子,怎麼三天兩頭地來?反正臣妾是沒得耳根清淨,到如今還被人念叨成天就曉得勾引皇帝。」
玄燁猴上來笑著說:「你趕緊勾引一個給朕瞧瞧。」
嵐琪瞪他一眼,可立時就笑了,拉著玄燁坐下說:「剛剛犯困想睡會兒,您若是沒事的,咱們歪著歇會兒可好?」
玄燁點頭,便看嵐琪為他寬衣脫靴子,靠在軟和的大枕頭上,摟著人家的腰肢便說:「堂堂皇帝大白天脫衣裳摟著美人睡覺,這是懶到什麼模樣了?」
聽得「美人」兩個字,嵐琪暗暗笑女人家的心思到老了也不會變,大概成了白髮老婆婆聽得這兩個字,也會怦然心動。感慨著抬眸往窗外看了眼,金燦燦的陽光浮在窗欞上,她恍然記起溫憲出嫁後一天,她在清晨醒來,誤以為自己回到了與玄燁第一次的那個午後,彼時嘲笑自己不害臊,那是逝去的青春年華,永遠也回不去了。可這才隔了多久,那個不敢想的夢想竟實現了。
玄燁果然有些不老實,手裡摸著嵐琪的腰肢,身上的氣息就熱乎起來,伴了二十多年的人,還能不知道他的脾氣,嵐琪不禁道:「怎麼了,這陣子一點都不知收斂,是不是吃的補藥太猛了。」
玄燁目光貪婪地望著她,眼底幾乎帶了幾分懇求之意,可見嵐琪冷著臉,不免又發笑,慵懶地說:「沒有吃什麼補藥,照舊那些養生的方子,朕不鬧你,咱們好好歇著。只是近來覺得,一猛子扎到了如今,是該放下包袱悠著點,不要那麼拼了。」
嵐琪最了解他,不禁寬慰:「是不是為了恭親王染病,皇上心裡擔憂了?」
玄燁心底一暖,輕輕唔了聲,身子慢慢滑下去,反而把臉埋在了嵐琪的肩窩裡,漸漸變成嵐琪抱著他,但聽玄燁說:「他還沒好,今早福全又報了染疾,朕突然覺得,怎麼健壯英武的兄弟們都老了,其實朕也老了吧。」
嵐琪輕輕撫摸他的背脊,卻是笑:「哪兒老了呀,不知道是誰,夜夜生猛得很。」
玄燁笑出聲,往她身上輕輕一頂,嗔怪:「如今這樣的話也隨口就來,了不得了。」
可就是這樣俗不可耐的粗話,能讓他們拋開帝王妃嬪的包袱,靜默許久,玄燁問:「朕總在想,因為有你,朕不再覺得自己活著是為了守住皇位,可是也不得不承認,朕很在乎皇位。朕一面想輕鬆些不要太拼了把命搭上去,可是朕就怕一鬆懈,龍椅就坐不穩了。」
嵐琪心頭一顫,她無法想像那高處不勝寒究竟是什麼滋味,玄燁快做了四十年皇帝了,竟然還會為此擔心。
「你可不許生病,不要像福全常寧那樣沒用。」玄燁長長舒口氣,忽然盤腿坐起來,伸展了一下筋骨,沖嵐琪笑道,「朕不能太悲觀了,心情不好身子更不能好,來看你,就是想高興些。」
不知為何,嵐琪更心痛,可不由自主就靠近了他,天曉得嘴裡怎麼冒出一句:「讓臣妾勾引皇上一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