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這時楚禾端著一隻托盤進來,神秘兮兮地將夜宵放在他面前,還刻意將涼拌三絲放到正中間:
「這是我親手調的涼菜,還有廚子燉了一晚上的鴨粥。肯定比不上宮裡的御廚,但也算清爽,你嘗嘗。」
赫紹煊面兒上沒有什麼波瀾,心裡卻偷悄悄打起了鼓點,方才被紅箋紙打擊下去的信心似乎又被找回來些許。
他想,他一個男人,跟一個小女人計較這些做什麼,不管她往紙上寫的是誰,還不是眼巴巴地給他做了夜宵送來麼?
赫紹煊想到這兒,唇邊泛起一絲不容易察覺的笑意來,隱在昏暗的燭光下更讓人分辨不出來。
他執起玉箸夾了一筷子涼菜,入口頓時一陣清爽,忍不住又吃了幾口,才抬頭問道:
「這三絲我只嘗出來黃瓜絲和筍絲,另外一種是什麼?」
楚禾臉上露出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容來:
「我方才出去見梨花開了五六朵,就突發奇想摘下來做了道菜,沒想到入口一陣清甜,一點也不澀。這剛開的梨花還不染塵,最適合摘下來做梨花酥、做梨花茶、拌涼菜了…」
赫紹煊微微凝滯片刻,玉箸停在半空中不知是放下還是繼續吃,心頭覺得更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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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聽著耳邊淺淺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均勻,赫紹煊忽然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只見他從角落裡撿了一盞宮燈和打火石走了出去,走到迴廊盡頭才將宮燈點起來。
他就像做賊一樣緊張兮兮地走到梨樹下,小心翼翼地將楚禾白天掛上去的小布兜摘了下來,快步走到石桌邊上。
他緊張地四下張望了一遍,又側耳聽了聽屋裡的動靜,低頭慢慢將小布兜里的紅箋紙抽出來,借著燈光一看——
「願楚家平安,願大家都好。」
他心裡那股難受勁兒終於落了下去,臉上也慢慢浮起一絲笑意,低頭念了一句:
「傻子。」
說著,便將紅箋紙塞回小布兜里,吹滅了宮燈,躡手躡腳地回到了床畔。
瞧見月光下睡熟的少女,赫紹煊心中微微一動,輕輕掀開被窩躺回她身邊,抬手將她攏進懷中。
少女似是早已熟悉了他的氣息,無意識地往他懷中鑽了鑽,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環上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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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軍便啟程南歸。
途中逢城池百姓,多受蠻族禍亂日久。忽聞官兵收復三關,蕩平北境,皆夾道迎接王駕,讚頌之聲經久不息。
路上耽擱了十幾日後,大軍終於浩浩蕩蕩地回到了青都。
誰知剛到沒多久,還沒等楚禾從疲憊的旅程之中緩過神來,膈應人的消息便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