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事找我,進殿內說罷。」
楚禾也並未有任何謙辭,邁步走到殿內,立在原地背朝著他。
赫元禎在她身後關攏殿門,點起一盞小小的孤燈,眸子在溫黃的燈光下顯得柔和許多。
只聽他柔聲說:
「我記得你夜裡睡不安穩,一定要在角落裡點一盞小燈才睡得好…」
話未說完,楚禾便冷冷打斷他:
「下午的那名刺客,是不是與你有關?」
假如她回過頭,便能看見赫元禎眼中的溫存轉瞬即逝,又極快地凝上一層寒涼的光。
他望著楚禾立著的方向,語氣不咸不淡道:
「阿禾,我還不屑於使用這樣的手段逼你回京。」
楚禾轉過身來,眼中染上一抹厲色:
「是麼?那你可敢說,前世里假意召諸侯馳援玉京的信報不是你做的?在一線天將他們圍困致死也不是你做的?為了皇權霸業而殘害手足、陷殺忠良也不是你做的?你敢嗎?!」
赫元禎抖著手,聽著她的控訴狠狠地閉上眼睛,臉色愈發蒼白無力,仿佛在那一瞬間便滄桑了許多。
他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瞳孔充滿著哀慟與悔恨:
「是,這都是我做的。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嫉妒他——我嫉妒他有父皇的疼愛,我嫉妒他不費絲毫力氣就能擁有你,我嫉妒他奪去本該屬於我的一切!人人都說父皇偏愛我,要傳位於我。可他把東堯送給赫紹煊,為他留好了退路,卻把我鎖在玉宮,做趙家人的傀儡!」
他身形一晃,眼角落下一絲清淚,卻不想對上楚禾一雙毫無悲憫的眼神。
她看著他,像是看著一件死物。
「你以為他在東堯…是為了躲避,為了享福嗎?先皇丟給他的東堯,從前一片荒蠻,是他帶著手下的那些將士們一點一點收復失地,建立城池,恢復秩序,富國強民,這才有了東堯,有了令蠻族聞之膽寒的東堯軍!可你呢?躲在母族的庇護之下安然做一個傀儡,赫家的江山被你輕而易舉地拱手他人。他從未想過背叛,而你卻一直都想毀滅他。」
赫元禎渾身戰慄了片刻,神色悽然道:
「阿禾,前世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我會拼了命地對你好,會用盡我的一切來彌補你。皇后之位、楚家的榮寵,還有這天下,我都可以給你。我不介意你愛過他,只要你肯跟我回去,一生一世都陪在我身邊,哪怕愛我少一點也沒關係…」
楚禾忽然頓住了。
她如今才意識到,面前的這個人已經偏執得幾近病態。他竟然天真地以為,假如那一切還尚未發生,他就有彌補的機會。
「赫元禎,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哪怕今天的刺客不是你的安排。」
他眼眸之中忽然染上一抹駭人的猩紅,忽然走上前來狠狠地扣住她的雙肩,用近乎狂怒的語氣道:
「阿禾,你這麼愛他,就不怕我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