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紹煊垂眸看了她一眼,卻將寬大的衣袖輕輕從她手中抽離,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入了書房之中,不知去做什麼。
楚禾雙腿打著顫,咬牙從地上勉強站起來。她的身影搖晃了一下,提起裙擺剛要追上去,卻聽見魏葬清冽的嗓音開口喚了她一句:
「娘娘,你別替魏葬求情了。」
這是魏葬第一次叫她娘娘。
楚禾忽地蹲在原地,轉身看著他,卻見魏葬清澈的雙眸中帶著一股堅定與從容。
他放輕了語調,殷殷懇切道:
「娘娘,楚家不能再走上一樣的路了,舍了魏葬,不會有什麼差別的。魏葬在兩年前就應該死了,苟活至今不過是想多護著娘娘一天,再多一天…如今魏家沉冤得雪,人生在世已無牽掛,唯願娘娘完成夙願,切莫重蹈覆轍。娘娘,放手吧…」
楚禾眸前早已盈滿淚水,眼前一片模糊。
她忽然想起前世最後一夜,魏葬身中羽箭,也要拼命帶她衝出那座高得令人膽寒的宮牆。
而那時的她,為了讓魏葬丟下她活命,亦說了同樣的話——
「魏葬,放手吧。」
而時至今日,他們的身份已然對調,也不知是不是命途的安排。
楚禾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學著他當年的回應,用別無二致的語調一字一頓地開口:
「不放。」
說完,她並沒有看到魏葬是什麼反應,而是轉身追進了書房裡。
此時,赫紹煊像是正對著那些信箋沉思著,看不出心思。
見楚禾來了,他偏過頭,淡淡道:
「研墨。」
楚禾紅著眼睛,幾欲開口陳情,回應她的卻永遠都只有兩個短短的、語氣絕不容抗拒的陳詞:
「研墨。」
楚禾垂下眼眸,走到他身邊來挽起袖口,從墨盒中取了一塊繪著銀紋的貢墨出來。她剛要開始研墨,卻聽赫紹煊添了一句:
「取硃砂御墨來。」
楚禾手一抖,艱難地開口道:
「凡涉大案者,株連九族,不恕。請御賜硃批擬定罪詔書,視為不可逆…?」
赫紹煊平靜地抬起頭來,望著她通紅的眼眶看了一眼,似乎也不指望她會替自己研墨,於是便親自從匣中取出朱紅色的墨條出來,緩緩在墨池裡打著圈研磨。
片刻之後,他執起御筆,垂首專心致志地在黑底銀紋的詔書上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