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欲將自己手抽回,崔珩晏卻依舊沒有放。
公子璜輕輕牽引她的指頭到自己的耳畔,側過頭將自己的側臉都貼到她柔潤的手背上,聲音是潺潺的冷泉汩汩:「我怕你再忘了我,我怕回來時你便不理我。我怕等到趕回時,你已經離開了。」
他這麼委屈,卻不敢用力,只能以最為輕柔的姿勢蹭她的手:「阿笙,我當真是怕極了。」
公子的臉明明是冰涼霽雪,輕輕擦過的手背卻燒灼起來。
阿笙猛地把手抽出,只覺得自己的臉頰莫名也變得熱。她倏地站起來,將微微顫動的手縮回衣袖,「公子還是快些去吧,陳大儒怕是已經等很久了。」
崔珩晏卻還是執拗地坐在那裡,仿佛得不到一個答覆就不會離開。
又來了。
他這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全世界的珠寶堆積,都不如公子的眼睛清亮,讓她如何能說出一個不字?
阿笙輕聲:「知道了,公子。」
他的眼睛輕眨,眼尾便是盎然春意,「阿笙,等我回來。」
待到崔珩晏溫柔地拉開門扉和她揮手作別後,臉色便陡然沉下來,一旁的阿裕不敢多說話,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陳大儒等了這麼久也不著急,還從崔珩晏之前擱置在一旁的雪色布袋裡面挑果子。
早春的杏還沒有熟,是碧瀅瀅的顏色,也不在乎是不是還在街上,影響他傳世大儒的形象,陳師父隨手拾起個塞到嘴裡。才咬下一口,就酸的直咂舌。
還不如剛才從那機巧靈敏的小丫頭手裡,買到的青糰子味道好呢。
再想到那丫頭旁邊站著的傻笑郎君,陳大儒搖搖頭,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好的一朵鮮花,偏要插在蠢小子上。
念頭剛轉到這,世間最清雅的一株鮮花涼寒地開口說話了:「師父。」
陳大儒一聽到這聲,就知道最是令他頭痛的崔珩晏來了,眼也不抬,「別整那些虛的,快走吧,你師娘還留了飯呢。」
才從茶樓出來,少女手指溫潤觸感還留在耳畔的崔珩晏:呵。
直到他不緊不慢,跟著前面急火火的陳大儒,邁入一座偏僻的樓宇前,才收起周身的情緒,露出一個最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模樣。
沒有想到,那臨著窗欞靠坐的人,看崔珩晏這個樣反而更厭煩一般,嘖一聲轉過頭去,不耐煩問先踏進來的陳大儒:「就是他?」
陽光灑下來,縱然那久居上位者因常年皺著眉頭,幾乎形成個川字的紋路,可假若有人敢細看,依舊可以窺見他眉眼流淌的秀美顏色。
見狀,公子璜依舊不驚不躁,左手在前,行了個再端正不過的古揖禮。
他蕭蕭肅肅,爽朗清舉,聲音是一貫的平和清醇:「聽聞,您就是我的父親嗎?」
茶樓內,阿笙捧著崔珩晏最後倒的那一杯,筋脈燎石溫過的熱茶,直到溫度降下來,才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