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春歸點點頭。她跟在薛郎中身後,看他拿出幾味藥,配在一起,又聽他說道:「今兒跟歐陽先生認字了嗎?」
「認了。」
薛郎中想起他們二人蹲在柵欄外,頭挨著頭在地上寫字的樣子,笑出了聲。歐陽哪裡都好,只是家境清貧,春歸倒是不在乎家世,但春歸在乎什麼呢?他又端詳了幾眼春歸:「春歸我問你,歐陽先生教你識字這麼久了,你覺得他人如何?」
「人很好。」春歸仔細想了想歐陽笑意盎然的樣子,他讀書寫字的時候極專注,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打擾他。
「嗯。」薛郎中還想說些什麼,但他住了口。歐陽對春歸的心思,他看在眼裡;但春歸對歐陽,他說不準。
春歸想起什麼似的,從懷中拿出那塊墨:「您看,歐陽先生給的。」
薛郎中拿過來仔細瞅了瞅:「他自己做的?」
「是。先生說自己做的墨,寫字好看。」春歸從薛郎中手中接過那塊墨,放到桌上:「今晚我試一試。」
眼下春歸寫字規整一些了,依稀能看出小楷的輪廓。她坐在燈下,挽著衣袖,認認真真的臨帖,一縷頭髮掉了下來,被她捋到耳後。也能坐得住,寫起字來,一兩個時辰不會起,有時自己還拿起來端詳一番。
端詳過後,拿出一張紙,準備寫信。寫給誰呢?當然是好友青煙。
好友青煙:見字如面。我的書看完了,咱們去書屋吧?寫完了,找個信封一裝,出門了。來無鹽鎮久了,她終於明白紅樓是什麼,明白青煙是做什麼的,但這絲毫沒影響青煙是她好友這件事。青煙待她極好,常常拉著她,講一些她從未聽過的事,青煙還送她一支笛子,她說春歸梳著兩條麻花辮在山中吹笛子,那一定是人間最美的事。
紅樓的燈籠掛的老高,已經有醉酒的客人站在河邊扶著欄杆吐,春歸已然見怪不怪。青煙說不許她進紅樓,說裡面的男人女人都是豺狼虎豹,要她每次來,都站在門口,讓別人傳話。她今兒個逮住一個毛頭小子,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看臉也就十三四歲,個子卻老高。聽說春歸要找青煙,上下打量了春歸一眼,走了。
過了一會兒,青煙出來了,看到春歸在等她,連忙跑了兩步:「你今兒怎麼來了?夜裡不臨帖了?不背藥性了?」
春歸繞著青煙轉了兩圈,發覺她的好友似乎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只得把自己的信塞到她手中:「我會寫信啦~這是我寫給你的信。」說完擔心老鴇出來追青煙,推了推她:「你快回去。一會兒老妖婆該出來啦!」
青煙點了點頭,要對春歸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下,捏了捏春歸的臉:「你說的對,她就是老妖婆。你快回去罷!夜裡起風了,仔細別著涼。」拿著信進去了。
青煙第二日沒來,第三日沒來,第五日沒來,春歸沒等來青煙。到了第六日,春歸扛不住了,她與阿婆說了聲便向紅樓跑,到了紅樓,又看到那個毛頭小子。
春歸與他說話:「可以幫個忙嗎?」
那人嘴角動了動,似笑非笑的看著春歸不言語。
「我找青煙。」
那人還是站著不動,春歸終於看出了,他不是善類。往後站了兩步:「紅樓不許找人了嗎?」
「不許找青煙。」那個細高個子神秘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