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樓每日吊過嗓子, 都會來麵館吃一碗清湯麵, 無鹽鎮的冬日一日冷過一日, 春歸擔心月小樓著了風寒不能唱戲, 就把將軍府的鑰匙給了他:「天氣這樣冷,山腳風大,萬一惹了風寒嗓子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這是將軍府的鑰匙, 你在二進院裡吊嗓子, 應是不大會吵到他人。」
月小樓看著掌心的鑰匙問春歸:「你就不怕你的穆大將軍回來生氣?」小樓來無鹽鎮有十幾日了, 早上吃麵之時會聽到有食客打趣春歸和穆將軍。
「那有什麼可生氣,他不是那樣小氣的人。我晚點去將軍府跟守門人打個招呼,明日你就可以去啦!」春歸說罷想起宴溪的豪言壯語:將軍府都是你的...
月小樓聽春歸這樣說,也沒有客氣, 白皙的手指挑起那把鑰匙塞進了袖中。 「宋將軍在無鹽鎮沒有宅子嗎?他在這裡呆了三年, 按理說該置辦個宅子的。」
「那會兒我們也幫他看過宅子,在無鹽河邊有一處老宅, 都說那宅子風水好, 但宋為喜歡住在營地里, 他覺著方便。後來便作罷了。」那會兒春歸也覺著奇怪, 為何宋為不買那處宅子。
「他住在軍營卻沒每日清早來面鋪吃麵..那會兒還是面鋪吧?宋將軍說過, 那會兒你的面鋪開在外面。」
「他呀!就是那幾年太閒!」春歸說完咯咯笑出了聲。
月小樓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春歸,不再言語。作別春歸出了麵館,回到宅子裡。白日裡不唱戲,也不消去戲樓,一個人在書房內倒騰一些小玩意兒消磨光景。
月小樓少年時很苦, 漸漸的唱出了一些名聲,銀子就多了起來。有些戲痴,一晚要豪擲上前兩聽戲,後來他自己養了個班子,從前別人叫他月老闆,那是行規,唱出來的才叫老闆,沒成角兒的別人還叫唱戲的。現如今別人叫月老闆,是因著他的確是月老闆了。他的戲樓,在東線一票難求。
這次帶人來無鹽鎮,距離東線幾千里,一路跋山涉水,風雨無阻。到了之後就看上了那個紅樓,買了下來,改成了戲樓。月小樓亦是戲痴,別人唱戲,下了台該怎樣還怎樣,他不成了,他下了台,也還是戲中人,走不出了。
宋為曾勸他:人活一世,總該多痴迷幾樣東西,走出戲本子,你當有其他的心頭好,行一座橋,看一眼雲,愛一個人。總是困在戲中出不來,行不敢行,敢不敢看,愛不敢愛,生怕自己的架子倒了。難不成這架子要端到耄耋之年,端進孤冢嗎?
因著宋為說這番話,月小樓幾日沒有理他,但當他走出了江南煙雨來到西涼,才發覺宋為說的對。他的架子還在端著,但已經有了一些凡俗之氣。若是在從前,要他在熱氣氤氳的麵館里滿頭大汗的吃一碗麵,他是萬萬不肯的。現如今,每日去吃上那麼一碗,聽聽家長里短,倒成了每日心裡最為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