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曦這才收回視線,轉身進到花棚里。午飯時間,裡面沒有其它人,只有劉姐正站在門邊,畢恭畢敬地等著他。
程家曦把傘遞還給她,喚了她一聲:“劉姐。”
劉姐頭埋得更低:“三少爺,您吩咐。”
程家曦笑笑:“你跟著我多少年了?”
劉姐一頓,說:“二十二年了,三少爺。您一來蕭家,老爺就指派我服侍您。”
程家曦嘆了一聲:“二十二年了。”
劉姐把頭抬起來,“三少爺,那個孩子……”
程家曦微微揚了揚眉毛。
“那孩子,我看他孤苦伶仃怪可憐,便收下了他。其實他人很聰明伶俐的,就是家境不好。”
程家曦清了清嗓子,說:“小陳辭職後,我身邊缺個助手,你把他調過來吧。
”
劉姐心裡還有話,但是她知道此刻不是討論的時候,便順從點頭:“是,明天就調過去。”
江雨生次日才接到通知,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有點不知所措。他一直以為劉姐就是老闆的助手。
劉姐同他說:“不用緊張,其實就是換個地方打雜。平時幫程總買買報紙,整理檔,聯絡客戶什麼的。我們這本就是小生意,要做的事也不多。”
江雨生做助手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程家曦修剪辦公室里的盆栽。
一株君子蘭,一株六月雪,一株令箭荷花。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是都淡雅高潔。江雨生細細修剪完,又下樓買來當天的財經報,放在桌子上。然後再無其它事可做。
辦公室里終日開著空調,溫暖gān燥。程家曦離開很久,堆積了許多事,一個早上都在看檔,沒同江雨生說一句話。早已經習慣了忙碌的江雨生對這突如其來的空閒無法適應,又不敢離開程家曦能找得到他的範圍。最後他在辦公室的書櫃裡取出一本財經書,縮在沙發角落裡吃力地讀。
他的頭埋得很低,沒有注意到程家曦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
中午吃飯時,劉姐忽然問江雨生:“咖啡豆是去年的,早就cháo了,你給程總買新的了嗎?”
江雨生大吃一驚:“咖啡?”他壓根就不知道還有沖咖啡這事要做。
劉姐倒沒責備他:“沒事,是我沒說清楚,程總每天上下午各一杯咖啡,不放糖。咖啡要現磨的,我告訴你去哪裡買咖啡豆。你會做咖啡嗎?”
江雨生點點頭。徐懷仁教過他,還誇過他做得好。
下午程家曦回到辦公室,推開門就聞到一股濃濃咖啡香。江雨生正熟練地從酒jīng燈上取下咖啡壺,把咖啡倒進金邊瓷杯里。
程家曦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少年的手是沒有做過粗重活的人才有的修長白皙。
“程總。”江雨生把咖啡遞過來,“沒有加糖的。”
程家曦接了過來,抿了一口,笑了:“不錯。”
江雨生微鬆一口氣。
程家曦問:“打字機會用嗎?”
“會,但是速度不快。”
程家曦把一摞紙指給他,說:“這是新貨的資料,隔壁有打字機。從便宜的到貴的,整理出來。”
江雨生不能說不,只有硬著頭皮抱著那摞紙去隔壁。
程家曦看著門合上,再看看手裡的咖啡杯,淺淺笑。是個心靈手巧的孩子,溫順可愛的孩子。像他嗎?不像。他程家曦總被人說成是只不會叫的狗,會咬人。這個孩子會咬人嗎?會嗎?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江雨生才抱著整理出來的檔回到辦公室。
程家曦抬頭掃了他一眼,“以後速度要提快一點。”
江雨生漲紅了臉,吃力地說:“那個……不熟練。還有,數據上有五個地方錯了,我改過來了。”
程家曦一聽,放下手裡的東西再次抬起頭來。
“五處?”他怎麼記得是四處。
江雨生抽出紙指給他看:“這裡,這該是亞品種才喜yīn,而且這個品種易招蚊蟲。還有這裡,目前只有南美種的才有馥郁芳香。還有……”
他一一數完,抬起眼來,發現程家曦正盯著自己。
“你學過?”程家曦問。
江雨生看著這雙溫柔中含著銳利目光的眼睛,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其中,沒有什麼可以隱瞞。他第一次同外人說起:“我本來在Q大里讀植物學,讀到大二。”
程家曦揚了揚眉毛:“怎麼不繼續讀了?”
“違反了校規。”
程家曦適可而止,沒再往下問。江雨生出了一背涼汗後察覺出他已經打住,感激地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