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內的侍衛和下人們湧進了宜荷院,火把明亮,卻照不進屋子。那名男子qiáng健有力的手桎梏著我,此刻也顧及不到男女授受不親。
嬤嬤在問:“這是怎麼了?郡主和小爺都睡下了啊!”
“沒大事,王府進了賊。”
我掃身後人一眼,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卻格外明亮。我微微動了動,示意他。他卻加大了力度,低聲道:“我可以放開你,但你若說了不該說的話,我的刀不長眼睛。”
我在他掌中笑了。
他一震,鬆開了手。
我揚聲問:“若沒有事,就退下去吧!”
管家在門口應了一聲。已有侍衛搜了一圈,沒有收穫。於是眾人匆匆散去。
月亮從雲里鑽了出來,我站在yīn影里,和這個男子對視。
我輕聲說:“你受傷了。”
他戒備地看著我。
外面一聲哨響,他的同夥找來了。他掃我一眼,仿佛有話要說,可惜我一門心思只盼打發他走,不想惹是生非。萍水相逢,各自為政。我不認為一個半夜私闖王府的男子會是值得jiāo往之人。
我站得離他遠遠的。
一個黑衣人從窗口竄進來,畢恭畢敬地站到他身後。
這時外面又響起腳步聲,只聽睿在門外問:“姐,你還醒著嗎?”邊說邊推門。
我連喊也來不及,只見銀光一閃,一把雪花短刀已經bī著他的脖子cha在旁的樑柱上。我驚呼一聲,衝過去拉過已經嚇呆的睿,緊抱在懷裡。
冷汗濕了鬢角。
男子一抬手,黑衣人急道:“爺……”
年輕男子對我一揖手,“得罪了。”對黑衣人一點頭,兩人翻身而出,消失在黑夜中。
風微動,宛如夢。
寂靜良久,睿才顫抖著問:“姐,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說,取下刀來。那把短刀造工奇特,花紋別致,南藩的風格。那藍邊紅底的圖案,正是藩王的標誌。
我囑咐他:“今天的事別對外人說,知道嗎?”這件事還沒弄清先已掩護了那人,若因此而落人口實,實在是個麻煩。
次日,宮裡來了消息,說是昨日南藩使者下榻的別館進了賊,攪攘到半夜。其中必然有內qíng,但我沒有機會知道。
又過三日,皇宮下了聖旨,封定安王四女陳婉為平寧公主,賜婚宵陽王忻統。
消息傳到宜荷院的時候我正搖著扇子扇去今年最後一絲暑氣,睿和幾個丫鬟正忙著在桂樹下拾桂花,我答應他做桂花糕。天空碧藍如洗,有片落葉飄到我的琴上。
我沉思良久。我並沒有想通。
那把短刀還給我收在匣子內,刀刃幽藍,餵了劇毒。夜深人靜時會取出來看看,再想和那人的幾次相遇,嘴邊總忍不住浮起苦笑。
二娘的院子裡,總聽到陳婉的哭聲。她不願意嫁過去,日日大發雷霆。最後弄得父親都不敢進二娘的院子,因為陳婉牛脾氣發作,無人能近身。
這樣彪焊,到了那邊也不會吃虧。人的命運好壞,一半看造化,一半看手段。
可是哭歸哭,鬧歸鬧,今年第一場雪初降的時候還是出閣了。
盛裝之下,雙眼哭得通紅,委實楚楚可憐。二娘牽著她的手,怎麼也不放。這一去,怕是永生都見不著了。
我盡姐姐之宜,對她說:“姐妹一場,以前再有不快,現在也是希望你能幸福。此去南藩路遠雁書遙,以後冷暖自知了。”
她木著臉,淡淡點點頭。真心可憐她。可若不是她,那就是我。要我同她jiāo換,我自認還沒有那麼無私偉大。
二娘抱著陳婉直哭,“我的兒,難道我們母女緣分就只有這點?”
我看不下去,又因為僥倖有著點內疚心理,趕忙離開了。
六娘似笑非笑地看著睿,說:“小世子的身子好些了嗎?聽教功夫的師傅說,大前天練馬步的時候差點暈了。”
睿立刻戒備地摟緊我的腰,他最討厭她,當她是借了人型的蜘蛛jīng。我看她的肚子,厚重華服下也已經隱隱看得到凸顯。而她的氣勢也和她的肚子一樣,一天一天高漲。等瓜熟蒂落,她怕是會像顯了原形的妖怪,生吞活剝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