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笑一聲,“有備而來,那更不可以倉促應戰。”說完,瞟了一眼殘局,目光定在我低垂的臉上,“不然,即使贏了,也是贏得艱辛,贏得僥倖。”
我似乎感覺到一陣冷風從身後灌了過來,不由抖了一抖。
皇上走後,我才問陳弘:“楊公子是否危險?”
陳煥走過來,冷冷說:“你怎麼不先關心你嫁過去的妹妹?”
“婉兒怎麼樣了?”我問。
他理理衣襟,說:“說是軟禁了起來。”
我皺眉,“不至於吧。”
“她可是以大陳公主的名義嫁過去的。如今兩國開戰,最左右不是人的就是她。”陳煥還有一句沒說,我卻知道是什麼:“你該慶幸當年嫁的不你。”
“她好歹是一國之母。”我道。
陳煥道:“正因如此,才只是軟禁,而不是一殺了之。”
他說的有道理。我沉默不語。
陳煥以為我難過:“怎麼?哭了?”
我推開他往外走。哭?總有一天我會哭,但不是現在。在我知道我僥倖逃脫厄運的時候我為什麼要哭?我若是連這點狠心都沒有,今天被囚禁的就是我!
陳婉,你可以恨我,但我始終不曾後悔,也不會改變。即使再來一次,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我就是這樣一個狠毒的女人,為了生存下去,不擇手段,褻瀆神明。
皇宮的夜,深深不見盡頭,我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曾經熟悉的一切都扭曲了,只有我完整地站在這裡,由寒冷侵襲。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孤單的路又長又坎坷,每每以為前方就是出口,待到繞過樹叢,才發現那又是一段路的開始。前方總有燈光飄忽不定,可我知道這輩子都到達不到那裡。
遙遠的地方有人在呼喚我,聲音也如那燈光一樣飄忽不定。我停了下來,等它靠近。
如意帶著淚痕撲過來,“郡主,如意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麼事?現在還有什麼事能比戰爭更轟動的嗎?
有我熟悉的樂曲傳了過來,響在這寂靜的夜裡,淒涼婉轉。也不知道在這深宮中,還有誰也喜歡這首《長清調》,技法嫻熟,彈得出神入化。
是誰?也是迷茫渴望解脫的人?
如意說:“郡主,你知道嗎?這首《長清調》,是出自北朝的。”
我們站在夜風中,聽著旋律纏纏綿綿,如歌如泣。
三日後,段康恆來向我辭行。他終於得到機會建功立業,上戰場殺敵。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充滿自信,笑容是那麼俊朗,語調是那麼輕快,只讓我萌生濃濃不舍之意。
臨走,他摘下了一朵艷麗的芙蓉花,輕別在我發間,退一步,笑道:“郡主卻是人比花嬌。”
我勉qiáng笑:“也得有懂欣賞之人。”
他握住了我的手,手掌溫暖厚實,更襯得我的手冰涼。
再親密也不過如此了。我們兩人並未有婚約在身,這樣見面其實已經與禮法不合。
他走得依依不捨,一步一回頭。可再不舍,他還是走了。只說了一句:“要等我回來。”
我坐不繫舟上看開敗的荷花,睿兒走到我身後。他問:“姐姐在想誰?”
“我誰也沒想。”我說。
“姐姐,”睿兒說,“別等他,他不會回來了。”
等?我在等他嗎?
那麼多適齡男子,段康恆是最為適合我的。他能為我遮風擋雨,這點我相信他。
說到愛。我愛他嗎?我會愛他嗎?
不由無奈地笑了。
我將睿兒拉過來,仔細看他,“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他不會回來的!”睿兒還是這句話。
他的表qíng是那麼認真嚴肅,努力想要我相信他的話。他不知道,我並不在乎段康恆是否會實現他的承諾。人生過客那麼多,也許我也只是他的過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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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四章
戰火綿延數百里。
我大陳國和北朝的糾紛長久,戲噱說,已成傳統。
我朝建國時,北朝不過只是個小小部落聯盟,上書求誠,還送來了公主,太宗封了藩王,蠻族和漢人一直相安無事。陳真帝時期,北朝開始在邊界滋擾生事,拒不進貢,拖遲稅祿,又聯合西土的遊牧族,以三百騎兵大敗朝廷兩千jīng兵。那之後,北朝氣焰日益囂張,自立為帝。真帝二十一年,上派驃騎將軍陳顯出征北朝,打鬥近一年,戰鬥上百,終於在衍水退北朝,立方州,衍水就此命名為陳水,劃分兩地。
之所以從此守而不攻的原因,也是因為陳水以北的地形。自方州起,地勢坦dàng,一片茫茫糙原,即使有河,同陳水比起來也算小溝,如此水陸不通,自然不是兵家必爭之地。如開戰,也必定是騎兵為主,不說北朝士兵本就是馬上民族,人馬皆剽悍jīng裝,光是糙原千篇一律的地形和風bào就已經夠讓陳兵頭痛。北朝後來又專心內政。而大陳朝皇子爭儲,一番動dàng,權利更替,戰爭一事就此給擱了下來。
前北帝在世時就一直把地圖往兩旁擴張,吞併西土四大部落中的兩個,訓練出了一支剽悍騎兵。對南,只是騷擾不斷,並沒有大戰事。後讓小兒子娶陳朝公主陳婉為媳,用的也是緩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