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朴園說:“天涼了,這時候只需要一場雨,桂花就會開了。小時候母親愛搜集雨後落地上的桂花,洗gān淨了,釀桂花糖。”
“這我也常自己做來吃。”我說,“我小時候每年都去摘桂花,有次手指給樹葉背後的毛蟲叮了。那種痛,我現在都形容不出來,覺得半個膀子都脫離了身體一樣。”
“你是當地人?”
“抱在手裡的時候隨父母搬到這裡的。你知道的,那時候的工作都是調配的。”
“讀書呢?”
“當地的大學。”我說,“學了四年編導,出來卻是gān伺候人的活兒。專業就這麼荒廢了。”
他驚訝,“你還是學編導的?”
我聳肩,“當初也不想的。學了就後悔了。可錢都已經jiāo了出去,只有硬著頭皮學。有時候真是痛苦得像在服刑。”
“讓我猜猜,”他說,“填志願的時候,是為了和男朋友在一起吧?”
我微微紅臉,下意識把身子往yīn影里縮。其實月光這麼明亮,他站得離我這麼近,早將我臉上表qíng收在眼底。怎麼躲都是徒勞。
“我猜中了?”他志滿地笑。
我喃喃,“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況且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個男生從來就不是我男朋友。高中暗戀他,放棄自己的愛好,跟他考進一所大學,學同一個專業。多年來一直和他做朋友,為他打水打飯,為他抄筆記做作業。最後他委婉暗示彼此該保持距離,因為他的小女朋友要吃醋。
也許是今晚月亮太美好,讓我想起了塵封的過去。
莊朴園沉吟了一會兒,忽然發出感嘆:“誰都有忘不掉的戀人。”
我訕笑,他千萬別借著這個機會來和我講他過去的戀愛故事,弄得我是聽也不好,不聽也不好。
男女之間一旦開始jiāo換彼此的傷心往事,就意味著把心的一部分jiāo付到對方手上,這是理解的第一步,是一段làng漫的開始。
但他不行,他是有婦之夫。我潔身自好,不趟混水,不立危牆。人必自愛而人愛之。我不能這麼輕易就讓人瞧低了去。
可是我低估莊朴園了。他縱然是走馬章台千金買笑的主兒,但也是個上位的男人。他要弔膀子,不會用這麼狗血的招數。
他點頭自嘲了一下,說外面太涼,招呼我進房間去了。
第13章
第三天是休息日,我酣睡到近中午才起來,伸個懶腰,道聲“天涼好個秋”,捧著一大碗泡麵看電視。
電視裡都是前夜裡的國際動態,哪裡半夜地震,哪裡有武裝衝突。每每這時,都覺得地球太不安全,即使腳踩大地都不塌實。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泰然在那頭催促我:“快去看衛星娛樂頻道!快!”
“有什麼?你鬧了醜聞?”
“平白刻薄我!你看了就知道。”
衛星娛樂頻道里正在cha播最新新聞,女主持人面帶微笑道:“新一屆的金鼎獎入圍名單已於十分鐘前公布。”然後,屏幕上列出名單。
我一眼看過去,就看到了張曼君的名字,立即擱下碗。
她果真了得,入圍最佳導演不說,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服裝、編劇、音樂等獎項,都有提名。列表看下來,一串“踏歌行”。
我立即給她打電話。電話忙音,又打助理的,也打了好幾次才打通。助理說:“張導有客人,分不開身。”
自然是上門來道喜的人。我說:“我是木蓮。幫我向她道聲恭喜。”
助理與我熟識,立刻說:“木小姐放心,我會轉告的。”
“現在那邊很熱鬧吧?”
“是啊,名單一公布,電話就成熱線。”
“曼君姐應該很高興。”
助理笑笑,“她有三年沒拿了,這次的確高興。”
過去金鼎獎評委們個個仿佛吃錯了藥,越是紅的片子他們越要踩,以來顯示自己高人一等,品位獨特。長此以往,脫離實際,失去群眾,演變成了鬧劇。最近這幾年為了迎合市場,終於不得不放低姿態,在電影人和觀眾的心裡挽回了至尊地位。
張曼君是才女,也是個生意人,她就是趕在這檔口上竄的起來。機遇好,是她的幸運。
不過一個女子赤手空拳拼搏出這樣一份天地,始終是不容易的事。我聽過她酒後訴苦,投資商見這漂亮如女演員的導演,動心思的不在少數。有時說著說著話,手就不留痕跡地撫到了腰上。非常不堪。
於是想到了莊朴園。我還在讀書的時候就在報紙上拜讀過他的花邊新聞了,年輕的女孩子覺得那就是墮落了。心裡是非常瞧不起的。
等到見了面,才發現他本人一點也不猥褻,反還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
男人並不一定要皮相好,只要氣質優越,就足夠贏得女xing的好感。莊就是這樣的人。儒商,沒有一絲流氣,大方坦dàng,成熟穩重。
女人是感xing動物。我見他這樣,竟也非常理解張曼君這等清高的女子也會和他曖昧糾纏。
張曼君的電話很快打了回來,“木蓮,一會兒陪我去買衣服。”
“是新聞發布會穿還是領獎時穿?”我問。
她笑,“你倒計算得真清楚。”
進了名牌店,店員們熱qíng地迎上來,把這個大明星團團圍住,我只得在旁勤勤懇懇做小女僕狀。
張曼君試上新禮服,在我面前優雅地轉一圈,抬抬下巴問我意思。
我立刻掛上笑,“這顏色襯得你色若chūn曉。”
張曼君滿意一笑,說:“頒獎典禮我帶泰然去,你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