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肚子窩火的慕岩自然不會責罵他的寶貝兒子,便隨便尋了由頭將慕陽、慕晴罵了一通,大意是覺得自己養了兩個不事勞作的賠錢貨,心中十分不忿,待唾沫星子用盡才怏怏甩袖回到正廂房。
一邊聽著慕岩難聽刺耳的責罵,慕陽一邊覺得自己的忍耐力當真是越發厲害。
她剛剛重生到這副身軀,頭腦昏沉之際,就聽見慕岩的一通謾罵——只因為她落水,花了他幾十文的診費,慕陽當時連頭疼都顧不上,震驚的竟不知如何反駁……前世活了二十來年,還從未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當即氣得就順手抄起身後石枕砸了過去。
說起來,那是她自重生以來做過最像玄慕陽的事qíng,此後再沒有做過。
因為當日若不是慕晴死命跪在地下攔著,今日的慕陽只怕早被自己的父親生生打死。
她已不再是權傾天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慕陽公主。
半年來,當初的鋒芒已經盡皆被她掩藏。
慕晴垂頭聽完慕岩的話,倒也沒覺得多難過,從桌上拿起做了一半的刺繡繼續忙活。
好一會,咬唇抬頭問慕陽:“阿陽,劉二哥真的跟你說他會上門提親麼?”
慕陽把玩著手裡僅剩的一顆玲瓏珠,淡笑:“劉二哥是個老實人,說過的話肯定算話。”自然是會的,聘禮的錢她都送過去了,他又怎麼會不來。
“那……會不會因為瘟疫的事qíng有影響。”慕晴剛放鬆下來,又忍不住道。
慕陽回憶了一下。
這場瘟疫她記憶如此深刻的原因在於瘟疫持續時間很長,幾座城池數月閉門不開,無數從車玉城附近城池逃出的災民流離失所,災民們群qíng激奮幾乎鬧出起義,父皇震怒,嚴懲了四十來個官員,一頭烏髮也被瘟疫愁白了數根。
她曾經在父皇的御案上見過瘟疫蔓延的圖樣。
葉良城屬南安侯的封地,似乎是不在此列。
念及此,慕陽安撫的笑笑:“不用擔心,沒事的,瘟疫不會過來的。”
她的聲音篤定。
慕晴雖然心中覺得慕陽不過在安慰她,可是不知為何,聽著慕陽鎮定的聲音中,她仿佛也心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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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的確沒有過來,雖然緊閉城門這個做法過於簡單粗bào,但確實有效,瘟疫離葉良城還有幾個城池的距離就停止了蔓延。
鬆了口氣的老百姓們,開始議論起了另一件事。
南安侯小侯爺來了。
葉良城城中百姓每年要上繳不少賦稅給南安侯,但這筆數額怎麼也比直接jiāo給朝廷的少,因此葉良城百姓對南安侯向來是感激的,只是南安侯久居南安城,甚少出門,這次南安侯小侯爺出門,也算是大事一樁,尤其聽說南安侯小侯爺是為了尋一個女子而來,更叫城中養了女兒的人家興奮不已。
不論這南安侯小侯爺品貌如何,單就這身份就夠老百姓家趨之若鶩了,誰人不知南安侯的先祖曾在危急關頭救過玄王朝開國玄帝,寵幸甚重,不僅世襲爵位,更封了最富碩的南地十八郡為南安侯封地。
因為城門緊閉,慕陽呆在慕宅中倒沒再出門,對外界傳聞也一概不知。
所以消息反倒是從慕岩口中得知的,慕岩一改往日凶神惡煞的模樣,難得端出一副慈父面容,笑吟吟道:“晴兒、陽兒,快快打扮打扮,同為父去驛館,快快!”
慕陽不明所以,還是跟著慕晴一道去了。
出了門才越覺得不對,一向摳門至極從不在女兒身上多花一分錢的慕岩竟租了個轎子送她們,慕陽還可以安然處之,慕晴卻忍不住問:“父親,這到底是去哪?”
慕岩卻是眯起眼一笑:“你們七夕日可在青瀾江邊放過紙燈?”
慕晴點頭。
慕岩撫掌大笑:“那就對了,小侯爺說了,七夕日但凡在青瀾江邊放過紙燈的女子都要去見他。哈哈,這定是小侯爺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到時候若是能攀上小侯爺,做個妾室,那真是榮華富貴享之不……”
原本一直望著轎外的慕陽忽然開口:“小侯爺,哪個小侯爺?”
“還能是哪個?自然是南安侯小侯爺了!”
南安侯小侯爺……
慕陽一怔,居然是他。
未曾想過,重生之後第一個見到的熟人居然會是季昀承。
季昀承大她三歲,小時在帝都住了不短的日子,勉qiáng也算是她的半個青梅竹馬,但奈何兩人實在不對盤。
從小她就被父皇母后寵得無法無天,她是御封的和政長公主,太子又是她的親弟弟,自然驕縱跋扈不可一世,而季昀承作為南安侯的獨子,身份尊貴,又在封地里作威作福多年,同樣是傲慢矜貴,目中無人。
兩人初遇就因誰先讓道之事而結下樑子,此後更是相看兩相厭,表面上雖然維持和善,私下裡見了都像是看不到對方,難得說話也都是高高仰著下巴。
現在想來實在可笑的很。
當然,最重要的是,季昀承曾經是她的未婚夫君。
不過,現在她早不是玄慕陽,這些自然也沒了任何意義。
轎子停在驛館前,慕陽跟著慕晴下了轎,就看見驛館大堂里已經站滿了無數姑娘小姐,各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釵環步搖隨著女子們的走動發出泠泠聲響,一時間內,大堂里充滿著一股濃郁的脂粉氣息。
剛剛邁進,就聽“梆梆”兩聲,一個侍從模樣的人手提銅鑼高聲道:“下一家。”
接著便見兩個少女滿臉悻悻的走了出來,隊列最前的一個少女則咬著下唇,羞紅著臉,手提裙擺款款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