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派出所時米楚爸正在辦手續,我躑躅了一下,奔上前,說疏忽,你先別辦手續,打人的是我,不是米楚,你弄錯了。
米楚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不用替米楚說好話,她都跟我說了。
我說,不是,我不是替她說好話,打傷人的確實是我,那天圍觀的人都看到了。說完,我把唐琳琳推到身前,扯了她一下說,你跟叔叔說下啊!
唐琳琳卻只是站在我身旁,仿佛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緊閉著嘴不說話。
我焦急地說,琳琳,你快跟叔叔說米楚是清白的啊!
唐琳琳張了張嘴說,洛施,抱歉,我做不到。人確實是米楚傷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怎麼可以撒謊!
唐琳琳不再說話。
我轉身又求米楚爸,可是無論我怎麼哀求,米楚爸都仿佛米楚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表qíng鎮定冷淡。
最後他說,洛施,你回去吧,米楚是我的女兒,我清楚她的秉xing。
我的心像掉進了無底dòng,不停地下沉。我說,叔叔,求求你,讓我換米楚出來吧。人真的是我傷的,她是你的親生女兒,我不是啊……
我邊說,眼淚邊掉了下來。
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害怕,那是從心底發出的一種恐懼,就好像一個人深陷在沼澤里,你不停地掙扎,卻只會越陷越深,直到那片沼澤埋沒你的口、耳、鼻,你再也叫不出聲來。
最後,米楚爸辦完手續,準備吵門口走時,我拖住他,直挺挺地跪在了他面前,我說,叔叔,求求你,救救米楚,讓我進去就行了。求求你……
米楚爸終於俯下了身,重重地嘆了口氣,扶起我說,洛施啊,傻女孩,米楚都認了,你就別傻了。叔叔……也沒辦法了啊……
米楚爸最後的這句話,讓我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痛哭流涕,不過是感qíng的發泄,而天崩地裂,卻是任何事qíng都無法挽回的決裂。
我回到家,不吃不喝。我問唐琳琳她為何不講實話。
她說,那是她答應米楚的事。我揮手讓她走,無話可說的沉默。
我不記得那段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我看一段廣告會哭,看外邊的花樹會哭,就連聽一首歌都會哭。
我想起蘇冽說過的話,她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我們幾個都太愛假裝了,個個都喜歡裝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樣,其實一個比一個軟弱。
那時,哭泣對我們來說,是揶揄對方的事,小哭小鬧也就算了,可是現在,流眼淚對我來說好像變成了家常便飯。
我皺一下眉,擠一下眼睛,淚水就會掉落。
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事比生離死別更殘忍?
如果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那麼,上帝什麼時候會把我的好朋友送回到我身旁?
我相信,他們一定只是暫時離開,他們一定還會回來。
蘇冽,你走時帶走了我的小熊,我現在反悔不想給你了,你要給我送回來。
葫蘆,你說過我無家可歸時,你永遠都是我的收容所,我現在沒有容身之所,你要收留我。
米楚,你最喜歡跟我搶衣服穿,我以後再也不跟你搶了,你會不會回來?
還有,陸齊銘,我再也不欺負你了,不把你當跑腿使喚了,不讓你背我上七十二層樓了,不讓你陪我在遊戲裡無聊地亂竄了,也不再惹你生氣了。
可是,即便這樣,我也知道,你不會再回來……
每個人的心底,都會住著一個人,或一段回憶,不能夠相守,無法擁有,那是生命中的刺青,即使會撕裂般地疼痛,可是我希望它永遠不會結痂。
米楚判刑的那天我去了。
在庭內,不管米楚如何對我使眼色,我都無法抑制地對審判官大聲喊,打人的是我,不是她……
可是最後明晚卻被庭警逐出了庭外。
我企圖掙脫庭警的牽制,再次奔跑進去,卻被更多的庭警死死攔下。
米楚被呼嘯的警車帶走的那一刻,我失聲尖叫,不顧一切地掙脫開拉著我的庭警朝獄車奔去,獄車在我的追逐里漸漸開走。
車裡,米楚沖我揮手,她說,洛施,再見,再見……
她的臉上有莫名的悲憫,她說一句再見,便轉一下頭,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掉眼淚。
我奔跑著伸手企圖抓住獄車,留下米楚,留下我們所走過的那些漫漫時光。
可是,他們卻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像鏡花水月,像海市蜃樓,像濃濃大霧。塵埃般漸漸、漸漸消散。
我再也不曾那樣哭泣過,仿佛要撕裂自己的肝和肺,疼痛蔓延全身。
我再也不曾那樣絕望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消散在視線里。
親愛的女孩,我一直都忘了問你,以後時光漫長,你們都走了,我該怎麼辦?
林洛施從不知道的事
陸齊銘:那些未曾說出口的事,再也沒有說出來的機會。
我和洛施在一起四年。
分手那天,我剛退燒出院,洛施說她去旅行了。
可是,在醫院門口的馬路邊,我卻看到我愛的女孩,和一個男人相攜走進了附近的酒店。
這樣的qíng況不亞於在平地上丟下一枚炸彈,我呆呆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