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勵成從後視鏡里看著我,眼中有笑意,似猜到我在腹誹Peter。我斂了笑意,正襟端坐,這人變臉比翻書快,我得提防著些。
車到了我家樓下,陸勵成幫我搬行李,保安和我打招呼:“蘇小姐回來了?男朋友沒去接你嗎?”
走在我前面的陸勵成腳步猛地一頓,我正心慌意亂又甜蜜蜜,差點撞到他身上去,可沒等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又大步開走,我也只能趕緊拖著行李跟上,一邊和保安說話:“回來了,我朋友來拿蘋果了嗎?”
“來了,不過是前幾天剛來拿走,幸虧天氣冷,倒是都沒壞。”
這裡的保安都對我很友好,特意送我們到電梯口,用手擋著電梯,方便我們把行李一件件拿進去。
“謝謝!”
“不用,不用!”
等電梯門關上,我瞄著陸勵成有點心虛,不過一轉念,我心虛什麼?我有男朋友又不觸犯公司利益,他又不知道我男朋友是宋翊,腰板立即挺得筆直。
等到了家門口,我很客氣,也很虛偽地說:“太謝謝你了,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喝杯茶?”
在我的記憶里,這絕對是一句我們中國人的常用客套語,往往並不含邀請意思,尤其當表述第一遍的時候。沒想到陸勵成竟然真把它當成了邀請,隨著我走進屋子,我只能去尋茶壺煮水泡茶。
我的房子很小,總共使用面積不到四十平米,除去衛生間、開放式廚房,就一個房間,一張大chuáng,一個連著書架的大電腦桌,一把電腦椅,沒有沙發,也沒有椅子。chuáng前有一塊羊絨地毯,我買了幾個軟墊子,隨意扔在上面,既可當坐墊,也可以當靠墊。
陸勵成站在屋子中央,看來看去,不知道該坐哪裡,我把墊子拿給他,指指地毯,不好意思地說:“只能請你學古人,盤膝席地而坐了。”
等水煮開後,我用一個櫻桃木的托桌捧出茶具上茶。茶具是全套手工拉胚、手工繪花的青口瓷。他看到我的茶具,頗是詫異,我得意地笑,挽回了幾分剛才請他坐地上的尷尬。
我一邊給他斟茶,一邊說:“我爸好酒、好茶、好煙,不過前幾年大病了一場,被我媽喝令著把煙給戒了,酒現在也不許他放開喝,如今只剩下個茶還能隨意,我這茶具,是他淘汰下來不要的,本該用來喝紅茶,不過我這裡只有花茶。”
陸勵成連著茶托將茶杯端起,輕抿兩口後放下,贊道:“很香。”
我笑:“你這個架勢,似乎也被人教育過怎么喝茶。”
他也笑:“以前做過一個客戶,他很好茶,我經常周末陪他在茶館消磨工夫,一來二去,略知皮毛。”
我好奇地問:“你網球也是為了陪客戶學的?”
“是!”
“籃球?”
“那倒不是,大學裡,經常會去玩一下。”
我好奇地問:“你還有什麼是為了陪客戶學的?”
“你有足夠長的時間嗎?”
我驚嘆地說:“一個人的時間花在什麼地方是看得出來的,我以後絕對再不羨慕人家的成功。”
他苦笑:“做我們這行,整天gān的事qíng不是拉著這個客戶遊說他賣掉他的某個產業,就是拉著那個客戶遊說他最好買某個產業,我們私底下戲稱自己是皮條客,可不得十八般武藝都會一點,才能伺候得客戶高興。”
投行里做企業重組併購上市的人在外人眼中可是掘金機器,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外號,我聽得差點笑翻。
他看我前仰後合地笑,眼中似有隱隱的憐憫,等看仔細了,卻又不是,只是淡淡的微笑。我納悶地說:“你是不是剛做成功一個大客戶?或者你有其他yīn謀?我覺得你今天格外仁慈,我怪不自在的。”
他正在喝茶,一口茶險些要噴出來,咳嗽了幾聲,沒好氣地說:“你有受nüè傾向?你如果真有這癖好,我可以滿足。”
我忙搖手:“別!別!這樣挺好。”我躊躇了一會兒,假裝若無其事地問出心底最想問的問題,“Alex大概要在新加坡待幾天?”
他低著頭喝了兩口茶,將杯子緩緩放好:“就這兩三天回來。”
我一下子開心起來,還得壓抑著自己,不能太得意,免得露出狐狸尾巴,趕忙給他加茶:“你喝茶,你喝茶!這是玫瑰花茶,寧心安眠,對皮膚也好。”
他喝完杯中的茶,起身告辭:“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也站起來,歡歡喜喜地送客,他到了門口,看到我的笑意,有些怔,我忙暗自念叨,做人不能太得意!
他站在門口,yù言又止,我眨巴著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他終是笑了笑:“你好好休息。”轉身離開了。
我一邊關門,一邊撓腦袋,有問題呀!有問題!陸勵成有問題!我要小心點兒!
決定先洗個澡,然後下樓去買點兒東西,儘量不白天睡覺,否則時差就更難倒了。
泡在浴缸里,總覺得事qíng不得勁,左思右想,右想左思,終於恍然大悟,麻辣燙!這傢伙明知道我今天回北京,竟然到現在都沒有一聲問候,而我在機場給老媽報完平安後,還沒來得及聯繫她,陸勵成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