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著身子,踮著腳,跑出去找到手機,又一溜煙地縮回浴缸。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才聽到一把睡意惺忪的聲音:“餵?”
“是我!”
麻辣燙迷迷糊糊地問:“蔓蔓?你在哪裡?你不是在美國嗎?”
我大怒,連同對她這一個多月的不滿,一塊兒爆發,劈頭蓋臉地就罵:“我才離開一個多月,你是不是就不認識我是誰了?我就是被人謀了財、害了命、棄屍荒野了、只怕屍體都發臭了,都不會有人惦記起我,給我打個電話。”
“姑奶奶,姑奶奶,你別生氣,我這……唉!說來話長,我的生活現在真的是一團亂麻,連今天是星期幾都搞不清楚,忘記你今天回北京了,的確是我的不是,我錯了,我錯了,下次領導走到哪裡,小的電話一定跟隨到哪裡,晚上請你吃飯。”麻辣燙難得的軟聲軟氣。
我卻毫不領qíng:“你最好給我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否則,你把自己燉了,我也沒興趣。”
電話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估計她是找枕頭,弄一個舒服的姿勢,打算長聊了。我也把頭下的毛巾整理一下,又打開了熱水龍頭,舒服地躺好,閉著眼睛,假寐。
“蔓蔓,我碰到兩個男人。一個是我喜歡的,一個是喜歡我的。”
果然是說來話長!我的眼睛立即睜開,動作麻利地關上水龍頭:“繼續下文。”
“能有什麼下文?這就是目前的結果,你以為一個多月能糾結出什麼結果?”
“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
“不是,他對我非常、非常、非常好。”
麻辣燙一連用了三個非常,差點把我ròu麻倒,我顧不上嘲笑她,不解地問:“既然郎有qíng妾有意,天作之合,那有什麼好糾結的?憑你的本事,打發一個喜歡你、你不喜歡的人還不是小菜一碟!”
麻辣燙支支吾吾地說:“也不是說徹底地不喜歡,應該是說現在不喜歡。”
果然複雜!我試探地問:“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
麻辣燙輕聲地笑:“一個是相親認識的,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我爸介紹來的人,本來我沒抱任何希望,男人不比女人,他們又沒年齡壓力,正常的男人哪裡需要相親?沒想到這個人很正常,他的話不多,但也不會讓氣氛冷場,衣服很整潔,但不會整潔到讓你覺得他是gay,沒有留長指甲,也不摳門,不會變著法子讓我埋單,更沒有約我去公園散步……”
我額頭的一滴冷汗掉進了浴缸:“姐姐,我知道了,您沒遇見極品,您相親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千古稀罕的正常品種。”
麻辣燙笑:“是!我們彼此感覺都還不錯,相親結束的第二天,他約我出去看電影,看電影前,我們還一起吃的晚餐,感覺也挺好。本來我對我爸媽介紹來的人有很大排斥感的,可這個人真的很不錯,我抱著排斥感都挑不出他的錯,反倒對他處變不驚的風度很欣賞,所以就開始真正約會,如果沒有後來的事qíng,我想我們應該會在一起。”
“嗯,然後呢?”
“然後?唉!要感謝你的蘋果。”
“我的蘋果?”
“我……這件事qíng就真的說來話長了,蔓蔓,我其實一直暗戀一個人。雖然不敢和你那貌似驚天地泣鬼神的暗戀相比,但也很八點檔劇qíng。”
“什麼?!”我從浴缸站起來,感到身上一冷,又立即縮回去,“這是什麼時候的事qíng?”
“很久,很久,在我認識你之前。”
“這不像你的xing格呀!你的xing格應該是喜歡他,就要大聲說出來!看上他,就要撲倒他!”
“問題是我壓根兒不知道他是誰,我只聽到過他的聲音,你讓我給誰說?撲倒誰?”
“你的意思是說,你暗戀上一個人的聲音,一個你從來沒見過他的樣貌的人。”
“錯!我的意思是說,我暗戀上一個人,雖然我只聽過他的聲音。”
我的心就像被一萬隻小猴子撓著,麻辣燙果然是麻辣燙,連暗戀都這麼華麗,讓我不得不從四十五度角去一半憂傷一半明媚地仰望。
“那他的聲音和我的蘋果有什麼關係?”
“你當時讓我來拿蘋果,不過因為有些事qíng,我一直沒能來拿。”
“哼!什麼一些事qíng?不就是和那個相親男卿卿我我嘛!如果不是我留言提醒你,你只怕壓根兒忘記這件事qíng了。”
麻辣燙幾聲gān笑,沒有否認:“我當時幾乎天天晚上和他見面,所以一直沒機會,琢磨著再不拿,你就回來了,等你回來,還不得揭了我一層皮?正好有一天,他要見一個重要客戶,沒時間見我,我就打的直奔你家,那是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本來以為你的蘋果也就一塑膠袋,沒想到竟然是半箱子,哎!對了,你哪裡來的那麼多蘋果?”
我正聽得出神,她竟然敢扭轉話題:“別廢話,繼續!”
“那是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月亮很大,很亮,連城市的霓虹都不能讓它失色。我打的士到你家樓下時,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穿黑色大衣的男子站在你家大廈的廣場前,身側是一根黑色的仿古路燈,純黑的燈柱,四角雕花的玻璃燈罩。路燈的光很柔和地灑在他身上,而他正半抬頭看著墨黑天空上高高懸掛的一輪月亮,臉上的表qíng很溫柔、很溫柔,像是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戀人,連我這個看者都覺得心裡一陣陣溫柔的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