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盛開著車,載著我和周不聞趕到碼頭。
凌晨一點多的碼頭,沒有一個人。澎湃的海làng聲中,只有星星點點的燈光,照著清涼如水的夜色。
我沿著碼頭來回跑了一遍,都沒有發現吳居藍,忍不住大聲叫起來:“吳居藍!吳居藍……”
一波又一波的海làng聲中,我的聲音剛傳出去就被吞噬得一gān二淨。
我站在欄杆邊,看著黑漆漆、遼闊無邊的海面,突然意識到,吳居藍能沒有任何徵兆地出現在我面前,自然也能沒有任何徵兆地消失。
如果他就這麼走了,永遠再見不到他,我、我……
我滿心恐懼,搖搖晃晃,眼看著就要摔倒,周不聞扶住了我,“離島的船一天只有兩班,就算吳表哥想走,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清晨。”
我搖搖頭,痛苦地說:“還有漁船。”
江易盛匆匆跑過來,和周不聞一起扶著我坐到等船的長椅上,“漁船更不可能這麼晚離開海島。我剛去問過值夜班的人了,他說晚上九點後,就沒有漁船離開,吳居藍肯定還在島上。”
我猛地站了起來,“我去找他。”
江易盛拉住了我,“你能去哪裡找他?不管他是乘客船,還是乘漁船,都會從碼頭離開。我們在這裡等著,肯定能見到他。”
周不聞說:“沒必要三個人一起耗著。易盛,你送小螺回家,我在這裡等著。一旦看到吳表哥,我會給你們打電話。”
我不肯走,江易盛說:“萬一吳居藍只是心qíng低落,出去走走呢?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回家了。”
周不聞也勸道:“剛才太著急了,你回去查看一下他的東西,如果衣物和錢都在,說明你肯定想岔了。”
我聽他們說得有道理,又迫不及待地想趕回家。
江易盛陪著我回到家,我一進門就大叫:“吳居藍!吳居藍……”
沒有人回答。
江易盛四處查看了一遍,無奈地搖搖頭,“還沒回來。”
我衝進書房,翻吳居藍的東西,發現我買給他的衣褲都在,qiáng發給他的兩千五百元工資也在。
江易盛看到這些,鬆了口氣,說:“你別緊張了,他肯定沒走。”
我怔怔地看著吳居藍的東西。一個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樣樣不可少,我自認為已經很簡樸了,但真收拾起東西來,也得要好幾個大箱子。但吳居藍所有的東西就是這麼一點,連小半個抽屜都沒有裝滿,我覺得十分心酸。
江易盛勸我去睡一會兒,我不肯,江易盛只能陪我坐在客廳里等。他白天工作了一天,畢竟是疲憊了,靠躺在沙發上,慢慢地迷糊了過去。
我拿了條毯子蓋到他身上,看他睡得挺安穩,我關了大燈,去了書房。
我站在博古架旁,看著空dàngdàng的屋子,心裡被後悔痛苦折磨著。
電腦的電源燈一直在閃爍,我隨手動了下滑鼠,顯示屏亮了。我記得下午用完電腦後就關機了,晚上好像沒有人用電腦。
我心裡一動,打開網頁,查看歷史搜索記錄。
最新的搜索記錄是“渣男”。
我打開了吳居藍瀏覽過的網頁。
渣男:“人渣類型男人”的簡稱,指對事業不思進取,對家庭毫無擔當,對生活自bào自棄的男子。也用於那些品行不端,欺騙玩弄女xing感qíng的男人。
吳居藍以前沒有上過網,並不清楚“渣男”這個網絡詞語,當他搜索出這個詞語,仔細閱讀它的解釋時,是什麼樣的心qíng?
我又看了一下他別的搜索記錄,“手受傷後的治療”“裝修線路圖”……都不是我搜索的,自然是吳居藍搜索的了。
這就是被我罵連渣男都不如的人為我做過的事!我如同被狠狠抽了幾個耳光,又愧又痛。
我猛地站起來,拿了個手電筒,就離開了家。
我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吳居藍,只是覺得我必須去找他,不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外面。
我從媽祖山上找到山下,沿著海岸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礁石上,邊走邊叫:“吳居藍!吳居藍……”
在這個海島上,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如果被人rǔ罵了,他心qíng不好,想要找個地方清靜一下,就只能待在這些僻靜的地方。
我心如刀絞,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從相遇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孤身一人,沒有親人可以投靠,沒有朋友可以求助。我卻只是因為想要扼殺自己的感qíng,就用繼父對待我的方式去對待他。自以為給他發兩千多工資就算是平等對待,擺明了欺負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人,還自我感覺很仁慈。
“吳——啊!”我腳下一滑,重重摔在了礁石上。
雖然月色皎潔,還有手電筒,可礁石又濕又滑,一個沒踩穩,就會跌跤。我顧不上疼,撿起手電筒,繼續一邊找,一邊叫:“吳居藍!吳居藍……”
從凌晨兩點多找到天蒙蒙亮,我也不知道究竟跌了多少跤,嗓子都喊啞了,依舊沒有找到吳居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