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呀打開,燈籠的光突然亮起。因為在黑暗中太長時間,燈籠的光對小六而言都太明亮刺眼,小六閉上了眼睛。
高個子說:“他的表qíng……和我以前見過的不一樣。”
矮個子說:“他很奇特。”
高個子打開盒子,矮個子解開了小六,取下小六嘴裡的木頭塞子,高個子清理小六的手,小六痛苦地呻吟,恍恍惚惚中好像聽到十七的聲音,緊繃著的那根線斷了,痛得昏死過去。
小六再睜開眼睛時,依舊是黑暗,可他感覺到自己穿著gān淨的衣衫,躺在柔軟的榻上。
身旁坐著一個人,小六凝神看了一會兒,才不太相信地叫:“十七,璟?”
“是我。”
“窗戶。”
璟立即起身,推開了窗戶,山風chuī進來,小六深深地吸氣。
璟點亮燈,扶著小六坐起,小六低頭看自己的手,包得像兩隻大粽子,估計傷勢慘重,應該抹了上好的止痛藥,倒沒覺得疼。
璟端了碗,餵小六喝ròu糜湯。小六餓狠了,卻不敢大口吃,qiáng忍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喝完ròu湯,璟又倒了一顆藥丸給小六,“含化。”
小六含著藥丸,打量四周,很粗糙簡單的木頭屋子,地上鋪著shòu皮,很是熟悉的風格,小六驚詫地問:“我們在神農義軍中?”
“我找相柳將軍,請他幫我救你。相柳帶人襲擊軒,我去地牢救你。”從和相柳jiāo涉,到查出地牢、計劃救人,整個過程肯定很曲折,可是璟只用簡單的兩句話就jiāo代了。
小六說:“其實,你根本不用來救我。”
璟說:“我待會兒要回清水鎮,你把阿念的解藥給我。”
小六說:“她壓根兒沒中毒!阿念那派頭,一看就知道肯定不缺好醫師,我琢磨著不管下什麼毒都有可能被解掉,索xing故弄玄虛。她身邊的人很寶貝她的命,即使醫師怎麼查都查不出名堂,可只會越來越緊張,這樣才能讓軒暫時不敢殺我。”
“你——”璟無奈地看他的手,眼中是未出口的痛惜。
小六眼珠子骨碌碌地轉,“那個……故弄玄虛只能暫時保命,所以……我是沒給阿念下毒,可我給軒下毒了。”
璟詫異震驚地看著小六。
“我的毒是下在阿念的身上,軒抱著她,拍啊、摸啊、安慰啊……那毒進入身體很慢,可一旦融進了血脈中,卻很難拔出。以阿念的xing子,這幾日肯定每日哭哭啼啼,軒忙著安撫她,肯定不會想到我是衝著他去的。”
“你給他下的是什麼毒?”
小六心虛地說:“其實,不算是毒,應該說是——蠱。”施蠱之術曾是九黎族的秘技,幾百年前,九黎族曾出過一位善於驅蠱的巫王,被大荒稱為毒王。蠱術獨立於醫術和毒術之外,上不了台面,被看作妖邪之術,聽說過的人有,但真正了解的人卻不多。
小六解釋:“簡單地說就是我在我身體裡養了一種蠱蟲,而現在那種蠱蟲已經融入了軒的身體中。日後只要我身體痛,他也要承受同樣的痛苦。”
“這蠱,應該不好養。”
“當然!很難養!非常難養!”要好養,早風靡大荒了,以小六的特異體質,都養了幾年了。
“為什麼養蠱?”
小六鬱悶地嘆氣,“還不是想制住相柳那魔頭!他是九頭妖,百毒不侵,我思索了很久,才想到這個美妙的法子,可還沒來得及用到他身上,反倒用到了軒身上。”野shòu的警覺xing天生敏銳,小六怕種蠱時相柳會察覺,還很配合地讓他吸血,就是指望著有朝一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蠱種進相柳身體裡。
璟問:“蠱對你的身體有害嗎?”
“沒有!”
“你肯定?”
“用我的命保證,肯定!”
璟並沒有放心,但他自己對蠱完全不了解,只能回頭再尋醫師詢問。
小六問:“從我被捉到現在幾日了?”
“四日。”
“時間差不多了。”小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也許可以考慮不抹止痛藥。
“小六,軒的事讓我處理……”小六抬頭看璟,“相柳早就料到軒會狠狠收拾我,讓我跟在他身邊,可我拒絕了。如果我是找大樹去躲避風雨的人,當年根本不會收留你。我已經習慣獨來獨往、獨自逍遙、獨自承擔,我既然敢做,就敢面對後果。”
璟的眸中有溫柔的憐惜,“你可以不獨自。”
小六扭過了頭,冷冰冰地說:“我救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我餵你吃過飯,你也餵我吃過飯。我們之間已經扯平,從此互不相欠,我的事qíng不勞你費心!”
璟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靜靜地走出屋子。
小六想睡覺,可大概已經昏睡了很久,完全睡不著,他掙扎著下了榻,走出門。
原來這並不是個軍營,而是類似於獵人歇腳的地方,整個山崖上只有這一個木屋。想想也是,相柳幫璟救人,肯定是以自己的私人力量,不可能動用任何神農義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