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點點頭,慈祥地看著榆罔和沐槿,鄭重地說:“我中毒了,大概只能再活三五年。”
榆罔和沐槿震驚地瞪著炎帝,都不願相信,可又都知道炎帝從不開玩笑,眼內漸漸浮現出驚恐。
炎帝也不再說,只微笑地凝視著他們,似乎等著他們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半晌後,沐槿尖銳地gān笑了兩聲,“父王,你的醫術冠絕天下,哪裡會有你解不了的毒?”說著,視線投向蚩尤,似乎盼著他幫忙說話。
蚩尤淡淡說:“師父是活不長了。”
沐槿愣了一愣,眼淚飛濺出來。
榆罔怒吼著,撲上來要打蚩尤,“你胡說八道!”
“榆罔!”炎帝沉聲呵斥,榆罔緊緊抓著蚩尤的衣領,蚩尤看似冷漠。卻凝視著榆罔,眼神堅毅,似乎在告訴榆罔,現在是炎帝最需要他堅qiáng的時刻,榆罔漸漸平靜下來。鬆開了蚩尤,面朝炎帝跪下,“父王。”為了克制悲傷,他的身子都在不停的顫抖,阿珩不忍心看,低下了頭。
沐槿雖仍然控制不住悲傷,但眾人都神qíng肅穆,她的哭聲也漸漸小了,阿珩把一條絹帕悄悄塞到她的手裡。
炎帝對榆罔說:“你的神力低微,心地過於柔軟,沒有決斷力。並不適合做一族領袖,我幾次都想過傳位於他人,卻怕引起更大的風波。畢竟你是名言順的儲君,祝融他們即使再不服,也不敢輕易起兵造反,可如果換成他人,卻有可能立即令神農國分崩離析。”
榆罔羞愧地說:“兒子明白,兒子太不爭氣,讓父王為難了。”
炎帝笑著輕拍了榆罔的肩一下,“你母親連花花糙糙都捨不得傷害,在她懷著你時,我們常常說我們的兒子應該什麼樣,她說‘不要他神力高qiáng,也不要他優秀出眾,只希望他溫和善良,一輩子平平安安’。”
榆罔身子一顫,不能相信地看著炎帝。炎帝說:“我很高興,你母親一定更高興,我們的兒子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不僅溫和善良,還胸懷寬廣。”
榆罔的眼中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他匆匆低下頭,聲音哽咽,“我一直、一直以為父親對我很失望。”
炎帝搖搖頭,“我從來沒有對你失望過,是我一直對不起你,讓你不得不做炎帝的兒子。如果你生在一個平凡的神族家中,你會過得比現在快樂很多,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qíng,我對你和你的姐姐們都很抱歉。因為我,讓你們的母親承受了她不該承受的重擔,又因為我。雲桑一直想做的事qíng也做不了,只能日復一日地做著神農國的大王姬,我也許是一個不算失敗的帝王,可我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榆罔再忍不住,眼淚滾落下來,“父王,別說了!母親和我們都沒有怪過您。”
“如今我又要把神農一族的命運全部jiāo托到你的手上,讓你承擔起你不想承擔的責任。”
榆罔彎腰磕頭,“兒子會盡力。”
炎帝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中有太多擔擾,可最終只是用力地按住兒子的肩膀。像是要把他按趴下,榆罔用力地挺直背脊,無論如何都不肯倒下去,好似在一個用力按、一個用力抗的過程中,承接著什麼。
半晌後,炎帝說:“我想封蚩尤為督國大將軍,你覺得呢?”
榆罔立即說:“聽憑父親安排。”
炎帝指指蚩尤,對榆罔吩咐:“你去給他磕三個頭,向他許諾你會終身相信他,永不猜忌他,求他對你許諾會終身輔助你。”
榆罔跪行到蚩尤面前,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說道:“我的父親坐在這裡,我的母親安葬在這裡,我。神農榆罔,在父親和母親見證下,對天地起誓,不管發生任何事qíng,我都不猜忌。不懷疑蚩尤,必將終身信他,若違此諾,父母不容,天地共棄。”說完,砰砰地磕了三個頭。
蚩尤淡淡說道:“我答應你,我會盡力幫你。”
蚩尤的誓言簡單得不像誓言,炎帝卻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真正笑了。他一手拉著榆罔,一手拉著蚩尤,把他倆的手jiāo放在一起,“神農族就託付給你們了。”
榆罔用力握住蚩尤的手,眼中含淚地笑看著蚩尤,蚩尤粲然一笑。回握住他的手,用力搖了搖,榆罔用力砸了蚩尤一拳,“別以後我一求你做什麼,你就讓我去偷酒。”這一次才是兩個男人之間真正的盟誓。一握下,從此後,不管刀山火海,兄弟同赴。
炎帝欣慰地開懷大笑,“今日不用你們兩個猴兒去偷,沐槿,去把屋子裡的酒都拿出來。”
雲桑臉色蒼白地從暗中走了出來,微笑著說:“別忘記給我也拿個酒樽。”顯然剛才炎帝所說的話她已經全聽到了。
阿珩立即站起來扶住她,擔擾地看著她,雲桑捏了捏阿珩的手,表示沒事,自己撐得住。
被蚩尤的淡然,雲桑的鎮靜所影響,榆罔和沐槿雖然心qíng沉重。也都故作若無其事,一杯杯飲著酒,陪著炎帝談笑,刻意地遺忘著炎帝病重的事。
炎帝走到阿珩身旁,“珩兒,陪我去走一會,醒醒酒。”
阿珩知道他是有話要說,忙站起,扶著炎帝向山谷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