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宣德樓稍遠,過了各王公之家燈棚的幾家沿街酒店二樓,個個窗戶都擠滿了伸長的脖子,努力探頭張目,冀萬一之望想看一眼那位正娛親娛眾的京城第一美男,二樓稍偏的一間雅間裡,清江侯世子俞盛世已經喝的臉色通紅,雙手撐著窗台從窗外縮回身子,揮著手叫道:“這有什麼看頭?明年我請大家進燈棚去看!”
“怎麼著?明年有清江侯府搭燈棚的地方了?”“俞大爺要飛huáng騰達了?”擠在窗戶伸頭往外張望的眾人回身接話鬨笑道,俞盛世甩了把衣襟坐回到桌旁,自己給自己斟了杯酒,神秘中透著不屑斜了眼眾人,一臉得意的‘哼’了一聲,眯fèng著捏著杯子顧自口起酒來。
站在窗戶一角的萊國公府丁二爺丁金經瞄著俞盛世,眉頭蹙了幾蹙,也回到桌邊坐到俞盛世旁邊,提壺給他又斟了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舉杯敬了俞盛世一杯才笑道:“俞大爺這燈棚可不能少了我。”俞盛世斜著眼上下將丁金經上下打量了一遍,嘿嘿笑了幾聲,竟沒象平時那樣隨口就應,丁金經心裡‘咯噔’一聲,眼裡閃過絲亮光,臉上笑容親熱而濃厚,殷勤非常的又給俞盛世滿上酒,舉杯敬道:“我再敬俞大爺一杯,說實話,滿京城這些人,我就看俞大爺是個能福氣有本事的。”
“丁二爺過獎過獎了!”俞盛世最喜人夸,心眼不多,在丁金經有心奉承下,不一會兒,就興奮的滿臉放紅光,咬著丁金經的耳朵,將那件徐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自己也時時提醒不可多言的好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丁金經:“……我告訴你,這事不能跟外人說,雖說不能跟人說,可你不是外人,不是不是外人,我是說你是個妥當人,我只告訴你,你聽了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就是父母妻子也不行,你聽到沒有?”
丁金經不停的點頭保證,俞盛世滿腹的興奮歡喜總算找到了可訴說之人,這會兒就是丁金經不聽,他也得非拉著他說完不可:“我告訴你,明年!我帶你進燈棚!除了那位爺,那是皇子,咱們比不得,除了那幾位爺,就數咱們的燈棚了!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你肯定不知道,你知道吧?我告訴你,臨川侯府你知道吧?姜家!姜家你知道吧?就是姜貴妃娘家!官家最寵的姜貴妃,專房獨寵十幾年的姜貴妃,娘家!姜大爺!臨川侯世子!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只要我一點頭,那就是我女婿了!”
俞盛世噴了丁金經一臉口水,搖晃著暈的不知東西的腦袋,手指緊緊按在自己嘴唇上,一臉緊張的左右不停的轉著頭。
丁金經聽的愕然,見諸人從窗口陸續轉回來,眼珠轉了轉,伸手半扶半抱起俞盛世,和眾人笑道:“俞大爺醉了,我送他回去。”說完,又俯在俞盛世耳邊低聲道:“這兒沒意思,咱們去紅翠樓好好樂一樂去,我請客。”俞盛世一聽紅翠樓兩眼放光,不停的點著頭,任由丁金經扶下了樓。
從紅翠樓出來已經是第二天了,丁金經將俞盛世送到清江侯府門口,看著他進了府門,才放下帘子,想著俞盛世的話想的出了神,去年他好不容易知道李孝祖怎麼進的樓店務,想借著李孝祖搭上東陽郡王府和四爺,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李家娘子竟指給了五爺,還沒搭好的路就這麼夭折了。
丁金經袖著手往後靠到車廂板上,姚相公想和姜家議親,姜大爺卻想娶俞大娘子,丁金經眯起三角眼,官家沒立太子,可這幾位爺,他只看好四爺,四爺背後有東陽郡王府,有姚相,有祝家,這半個朝廷,不,大半個朝廷都是四爺的了,別的爺……丁金經嘴角一路往下扯,他們憑什麼跟四爺爭?丁金經輕輕呼了口氣,看樣子那簽還真准,今年他真要時來運轉了,這一開年,就得了這樣要緊的好信兒!
“去東陽郡王府!”丁金經突然用力踢了踢車門,中氣十足的吩咐道。
節日的歡慶熱鬧從帝國的中央向邊陲漫延,遠離京城的上京道北安府的喜慶華燈與京城不可同日而語,就是十五這天,宵禁也不過晚了一個多時辰而已,武思慎和幾位同僚從北安府最大的酒店得勝樓出來,披上斗蓬,跺了跺腳下的冰渣,深吸了幾口凌利的寒氣,只覺得神清氣慡,酒氣一下子散了不少。
一群人上了馬,抖動韁繩往城北營地回去,剛轉過巷口,一個焦急尖利的聲音傳過來:“……我不是犯夜!我家有急病人!京城都沒有犯夜之說,北安府憑什麼說宵禁就宵禁!放開我!我告訴你,我是侯府大衙內,清江侯府!我有路引!”
久違的京城口音吸引了武思慎的注意,再聽到清江侯府,武思慎突然勒住了馬頭,他沖在最前,這一急勒馬,後面緊跟著急停,一陣馬嘶人吼,武思慎已經勒轉馬頭,衝到幾個查夜的兵卒前,領頭的兵卒忙上前見禮,武思慎跳下馬,走到被兩個兵卒反扭著胳膊的一個穿著極厚的粗布面láng皮斗蓬,面容黑瘦的少年面前,仔細打量著他,少年看著他,焦急萬分的請求道:“這位將軍,我是清江侯府大衙內俞志宏,和先生遊學至此,先生病的重,得趕緊請大夫,不然怕熬不過去,我有路引,就在懷裡,請將軍明查。”
清江侯府,姓俞,武思慎呆了片刻,抬手示意兵卒放人,看著俞志宏皺眉問道:“清江侯俞府?你父親是清江侯?母親姓什麼?可還有兄弟姐妹?”
“謝將軍。”俞志宏問一答十:“清江侯是在下祖父,在下父親俞諱盛世,是清江侯世子,母親姓徐,是徐諱緒文學士胞妹,就是教出三鼎甲的徐學士,在下還有一姐一妹一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