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貴妃在外頭,非要見官家。”小內侍恭敬的細聲稟報,鄭大官搖了下頭,又搖了下頭,這才聽清楚這句不是自己腦子中那些亂紛紛的話語,皺眉問道:“你說什麼?誰在外頭?”
“回老祖宗,是姜貴妃,非要見官家。”小內侍忙又稟報一遍,鄭大官臉上恍惚轉眼褪的gāngān淨淨,眼神驟然凌利,扶住小內侍的胳膊用力按住站起來,雙手緩緩的撫著衣襟,小內侍半跪在地替他理著後面並不凌亂的衣服,鄭大官背過手,不緊不慢的往寢宮外走去。
宮門外,姜貴妃神qíng微微有些不安,兩隻手揪著帕子,不時伸頭往宮門內看一眼,見鄭大官神qíng安然,不緊不慢的走出來,輕輕鬆了口氣,鬆開帕子,迎著鄭大官兩步微笑道:“陛下歇下了?你打發個人出來說一聲就是,陛下身邊哪離得了你?!”鄭大官面帶微笑,恭恭敬敬、禮數一絲不少的給姜貴妃見了禮,這才笑答道:“剛剛歇下,北邊來了幾份信報,官家多勞累了一會兒,剛聽說貴妃在門口,小的就斗膽沒驚動陛下,侍候著陛下睡沉了才出來給貴妃陪這個不是。”鄭大官說著,謙卑恭敬的又躬身長揖,姜貴妃急忙虛抬雙手笑道:“鄭大伴怎麼這麼客氣了?要是我也得這麼著,陛下的身體最要緊,那我晚些再來。”
姜貴妃客氣著正要轉身回去,鄭大官卻拱手笑道:“陛下歇下前讓人找了幾幅畫出來,說是要給貴妃看看,貴妃既來了,要不小的先拿給貴妃瞧瞧?”姜貴妃臉上的驚愕掩飾不住,看著鄭大官幾乎說不出話來,鄭大官一向如同官家的影子,出了名的謹慎謙卑,這回怎麼突然要拿畫給她看?
“是陛下吩咐要拿給我看的?”姜貴妃忍不住問道,鄭大官抬頭看著她,神qíng平和,目光卻複雜之極:“貴妃看了只有好處。”說完,側過身子,微微躬身將姜貴妃往身後的倒座間裡讓。
第三一八章姜貴妃
鄭大官讓過姜貴妃,回身吩咐小內侍道:“去把官家chuáng頭柜子上的huáng花梨長匣子拿來。”姜貴妃聽到是到官家chuáng頭的柜子上去拿,一下子頓住腳,猛回身緊盯著鄭大官,鄭大官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貴妃且等片刻,都是官家早年畫的舊畫。”姜貴妃聽說是官家的畫,腳下的猶豫又被心裡的好奇壓過,輕輕‘嗯’了一聲進了倒座間。
小內侍小心放下狹長的huáng花梨匣子退出去,鄭大官打開匣子,取了個捲軸出來,解開遞一頭給姜貴妃拿著,往後退了半步拉開捲軸。
這是一幅仕女圖,圖上的女子十八九歲年紀,面容清秀,神qíng柔婉,微垂頭坐在窗下繡花,姜貴妃愕然看著畫中的女子,這女子和她有六七分象,卻比她更加寧靜溫柔。
“這是?”姜貴妃茫然中又有幾絲明白,她早就隱隱聽說過,她的得寵是源於她和某位真正的貴人有幾分神似。
“這是大爺的生母,姚貴妃。”鄭大官側著身子,懷念的看著畫中的女子道。
“這是,”姜貴妃聲音微抖:“官家的畫作?”
“嗯。”鄭大官仿佛陷在了往事中,好一會兒,姜貴妃才qiáng笑著打破了沉寂:“從前常聽父親說官家琴棋書畫俱jīng,尤其畫的一筆好山水,連山水大家左先生都讚不絕口的,沒想到官家仕女圖也畫的這麼好。”
“可不是,我也覺得官家這仕女圖比山水畫的好,您看這畫中的氣韻,神比形更足,外頭光知道官家擅山水,那是因為沒人看到過官家的仕女圖。”鄭大官許是被回憶左右了,話多的明顯比平時不同:“我記的清楚,官家是從姚娘娘來了以後才開始畫仕女圖的,也只畫過姚娘娘一個人,十幾年裡畫了不知道多少,這一幅還不算是好的,還有十來幅,或嗔或喜,或惱或驚,那才真叫意境十足,栩栩如生,一畫出來姚娘娘就愛不釋手,裝裱好了就掛在屋裡,後來娘娘走的時候,官家都給她畫了帶去了,唉!”鄭大官輕嘆了口氣:“貴妃肯定不知道,官家也擅畫工筆花鳥,說來好笑,貴妃也知道官家的xing子,最不耐煩那些水磨細功夫,學畫學大幅山水,寫字寫的潑墨狂糙,都是因為姚娘娘找不到好看的繡樣,官家只好耐下xing子照她說的一幅幅給她描畫出來,我記得有一回,官家足足花了半個多月的功夫,細細給姚娘娘描了幅榴綻百子紋樣繡裙子,姚娘娘穿著那裙子真是好看……”
姚貴妃初時聽的新奇之極,聽到後來卻心驚ròu跳,越聽越驚恐,拿著畫的手止不住的顫抖,鄭大官目光冷厲的看著抖如篩糠的畫軸,從另一頭不緊不慢的捲起,恭敬的重又收進huáng花梨匣子裡,退後半步,恭恭敬敬的沖匣子行了個大禮,直起身子,看著姜貴妃卻不說話,姜貴妃心驚ròu跳中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直直的挺身而起道:“官家給我看這個做什麼?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你跟我……跟我說這些……這不是我該知道的!”
“貴妃惜福守份,這才有了這十幾年的大福。”鄭大官的聲音聽起發自上而達於下,仿佛他才是位更尊的那個:“官家常說,貴妃這良善xing子也和姚娘娘有幾分象,大爺心裡極念著娘親,想來以後必不至於虧待了貴妃。”姜貴妃驚恐的眼瞳都放大了,這話什麼意思?
“官家怎麼了?官家他?”姜貴妃幾乎叫起來。
“官家睡著了。”鄭大官神qíng語氣都安祥非常:“貴妃且安心。”姜貴妃緊張非常盯著鄭大官,警覺的問道:“你要gān什麼?官家到底怎麼了?你到底想gān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