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妃在范皇后面前慢慢轉過那尊貴無比的肚子,戴著閃亮寶石戒子的手在肚子上得意的撫著,傲然越過范皇后,往亭子過去。
范皇子怒氣直往上沖,直衝的暈頭漲腦失了理智,突然上前半步,在魏德妃側後猛推了一把,魏德妃將將繞過站在正中的范皇后,正好走在棧道邊上,全無提防之下,被這猛力一推,gān脆利落的一頭跌下棧道,撲進了清澈的湖水裡,扶著魏德妃的兩個女使尖叫一聲,一個撲倒在棧道上,另一個跟在魏德妃後面撲跌進湖裡,正好砸在魏德妃身上,兩人翻著水花直往下沒,內侍們反應倒快,急撲下湖救人的救人、急奔出去報信的報信,請太醫的請太醫,這一通亂從湖邊飛快的往宮內各處漫延。
李凌波腳底發軟,手腳冰涼,喉嚨又gān又緊,滿腔驚恐卡在喉嚨間,下不去上不來,范皇后扎著手傻站在棧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剛才,她真是氣暈了……
宮裡亂成一團,連一直閉門養病的劉賢妃也跟在皇上後面,一路急奔到魏德妃宮裡,七八個太醫一人頂著一額頭冷汗忙得心驚膽顫,魏德妃人暫時無礙,可孩子卻沒保住。
皇上氣的面白氣短,嘴唇青白的幾無血色,坐在扶手椅上幾乎動彈不得,劉賢妃冷靜的站在皇上身邊,垂下頭低聲和官家商量了幾句,直起身子,目光慢慢掃過渾身僵硬的坐在扶手椅上的范皇后和侍立其後、渾身瑟瑟發抖的李美人,這才看向跪了一地的使女內侍,聲音平和的問道:“魏貴人怎麼跌進湖裡的?說!”
范皇后猛抬手死死攥住椅子扶手,驚恐萬狀的看著皇上,瞬間面如死灰。李凌波緩過口氣,同qíng的看了眼范皇后,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
跪了一地的使女內侍磕頭不已,連磕了四五個頭,跪在最前一排的一個使女仰頭看著劉賢妃,突然指著李凌波檢舉道:“回貴人話,是她,是李貴人推的。”
“是是是!是李貴人推的,奴婢看的清清楚楚!”緊挨著檢舉李凌波的使女跪著的是范皇后的心腹使女,聽了檢舉,不過怔了片刻就反應過來,急切的抬頭附和道,這一聲附和帶出了後面一片附和聲,開始還零零落落,片刻功夫就幾乎是眾口一辭。
范皇后愕然而不敢相信而驚喜,李凌波由愕然而不敢置信而驚恐萬分,只覺得寒氣入骨,如墜冰窖,李凌波恐懼而茫然的轉身四顧,直直的盯著皇上猛撲過去,悽厲的叫道:“不是我,是她!是聖人,是她推的!不是我!不是我,官家明鑑,不是我!”
“胡說!就是你推的,就是你!”范皇后被李凌波悽厲的分辯聲刺的直竄起來,指著李凌波顫抖著尖利大叫:“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來人,勒死她!快勒死她!”
皇上被直撲過來的李凌波搖的面色慘白無血色,劉賢妃急撲過去扶住皇上叫道:“快拉開她!快!”話音剛落,兩個內侍已經上前拖開李凌波,劉賢妃半跪在皇上面前溫聲道:“官家息怒,您先回去歇一歇,這裡就讓妾來處置可好?”
“嗯。”皇上怒氣上攻,連帶著失去孩子的痛心,又被李凌波這麼一叫一搖,早已經頭目森森,眼睛暈花不能視物,聽了劉賢妃的話,一邊答應著,一邊手摸索到椅子扶手撐住站起來,劉賢妃架著皇上一隻胳膊,忙示意內侍抬了涼轎進到殿內,兩個近身內侍小心翼翼的連扶帶架著皇上上了涼轎,劉賢妃跟著送出去,又細細吩咐了幾句,叫過幾個太醫緊跟過去診脈,看著皇上的轎子走遠了,劉賢妃才慢慢轉身回來,站在宮殿門口,冷漠的看著被堵了嘴的李凌波,和驚恐不安的范皇后,直看了好半晌,才慢聲細氣的吩咐道:“把她押下去吧。”
深夜的明心殿一片靜寂,李凌波雙手抱著膝蓋,將自己緊緊抱成一團,可還是覺得冰寒刺骨,從她被誣推魏德妃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冷的透不過氣,那團在心裡燒了大半年,越燒越旺的火一點點卻飛快的低落以至熄滅,不是自己推的,不是她!那麼多人看著,怎麼會查不出來?怎麼會!李凌波渾身哆嗦著用力緊抱著自己,額頭抵在雙膝上,低低的嗚咽起來,她們故意的,自己礙著她了?她不是不爭的麼?她……
殿門輕輕的‘吱’了一聲,李凌波一下子彈起來,緊閉的殿門慢慢推開,清冷的月光灑在烏沉沉的青磚地上,兩個身影yīn森,面無表qíng的中年內侍腳步從容的跨進門檻。
李凌波死死盯著中年內侍手裡托著的紅亮的雕漆托盤,清亮的月光下,那團光澤柔潤的白綾被通紅的漆盤襯得格外顯眼,李凌波仿佛被那團白綾定住一般,喉嚨里‘咯咯’了幾聲,想叫卻叫不出聲,想逃,腿卻一步也邁不動。
兩個內侍走到李凌波面前,放下托盤,看著李凌波道:“上頭吩咐了,請李貴人自裁。”李凌波拼命搖著頭,直搖的頭髮散亂如鬼,兩個內侍默契的連對視一眼都不用,一個上前困住李凌波雙臂,一個拿起托盤上的白綾,熟練之極的繞上李凌波纖細美麗的脖子,只一下,李凌波連掙扎都沒來得及,頭就以一個奇異的角度軟垂到胸前。兩個內侍一人架頭一人架腳,悄無聲息的將李凌波抬了出去。
李丹若雙手jiāo錯緊抱在胸前,仿佛寒冷般靠在暖閣窗框上,怔怔的看著遠處嬉笑玩耍的大皇子和墨哥兒,李凌波死了,從聽隨嬤嬤說她在為她父親李玉紹謀中書侍郎的位子,說她一心要到勤政殿侍候起,她就知道她已經踏入了死路。
唉!李丹若長長嘆了口氣,仰頭看著暖閣邊上碧綠柔軟的柳條,她眼睜睜看著她走上死路卻無能為力,李丹若心裡仿佛塞進了無數綿花團,只堵的喘不過氣來,李丹若往後退了退,退坐到扶手椅上,端起茶用力喝了兩口,閉著眼睛,慢慢平息著心中的鬱結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