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蓑衣走過去,輕輕替他蓋好被子,見紗帳沒有放下來,就又體貼地放下帳子,順帶捏死了一隻蚊子。
鍾袤翻了個身,睡得更香更甜。
何蓑衣退出去,輕輕把門關好,再在外面鎖好了門,慢條斯理地走回自己住的房間。
房間裡,一個細瘦的身影背對著他在擦拭身上的雨水,聽見他的聲音,也不回頭,抱怨道:
“這鬼天氣,實在不方便出門,宮中死了個女官,鄭剛中和趙宏圖查得緊,我好不容易才瞅著空子跑出來。公子招屬下來,是有什麼急事嗎?”
何蓑衣淡淡地道:“鍾唯唯。”
細瘦的身影停下擦水的動作,緩緩回過身來,露出一張蒼白俊美的臉。
這張臉上皮膚雪白,嘴唇殷紅,一雙眼睛幽黑如深淵。
他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公子入京,也是為了她吧?若不然,這麼多年,屬下一直懇請公子入京,您總是不聽,讓殿裡一gān老人好不寒心。”
何蓑衣不置可否,神色越發冷淡:“我要解藥。能解鍾唯唯所中之毒的解藥。”
來人自動坐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要解藥做什麼?成全她和重華麼?
既然如此,當初您又何必順水推舟,幫著鍾家母女拆散她和重華?”
“不關你事。”何蓑衣猛地一拍桌子,伸手封住來人的衣領,將他拖離地面。
俯身低頭,在離他的臉不到一寸遠的地方,低聲說道:“慕夕,我讓你做什麼,你照辦就是了,我不喜歡多話的人。”
“喲喲,公子這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嗎?”慕夕微笑著,嫣紅的嘴唇鮮艷如血。
他貼近何蓑衣,媚眼如絲,低聲說道:“屬下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公子。”
何蓑衣厭惡地瞪視著他:“你能有什麼好消息?”
“鍾唯唯想出宮,這難道不是好消息?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不想讓重華看到她的láng狽樣,也不想拖累重華,做他的累贅,所以想要離開。她的反應,早在屬下意料之中,公子應當給屬下記一大功!”
慕夕見何蓑衣神色變幻不停,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鍾唯唯只有一個,公子已經輸給東方重華一次了,這樣難得的機會,你不想抓住抓穩,再贏回來嗎?”
他壓低聲音:“公子心機深沉,若真是放得下,願意成全,又何至於做下那麼多的事?別人不知道,屬下可清楚了。”
何蓑衣猛地搧了他一記耳光。
他被擊飛出去,撞落到地上,不當回事地站起來,擦一擦唇角的血跡,淡淡地笑:
“公子想要解藥是可以的,不過要等到鍾唯唯出宮之後,這個事兒可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主的。”
“你就不怕我弄死你嗎?”何蓑衣拔出長劍,指住慕夕的咽喉。
慕夕毒蛇一樣地笑:“我怕呀,我好怕呀!那麼多人藏在暗處見不得光,苟延殘喘,一心想要回歸從前的風光。
公子不肯帶著他們重建榮光,他們便來bī我,你以為我喜歡?”
他突地收了笑容,將喉嚨往何蓑衣的劍尖撞去:“殘破之軀,活著也是受罪,公子要殺就殺好了!”
劍光一閃,何蓑衣飛快地收了劍,冷著臉不肯再看他一眼:“滾!”
慕夕又笑了起來:“公子,千萬記得您的身份,不要讓萬千等待的信眾失望啊。
記住哦,您是崑崙殿主的遺腹子,而不是什麼鍾南江在路上撿回來的孤兒,也不是什麼酈國第一公子,那都是騙人的。
想一想,若是鍾唯唯姐弟倆知道您的真實身份,會是什麼表qíng?”
何蓑衣眼裡閃過一絲痛恨,憤怒地將掌中之劍朝他狠狠擲去。
慕夕“呵呵”笑著,避開飛劍,一躍而起,彈出房門,衝進雨中,幾個起伏便不見了影蹤。
何蓑衣木然坐下,看著忽明忽暗的燈火陷入沉思。
“何爺?”小書童夏梔提了一桶熱水進來,低聲問道:“您還不歇息麼?”
何蓑衣道:“你明天替我跑一趟,去找那個叫做方健的人,讓他替我進宮帶信給阿唯……小心一點,別讓守在外面的人發現。”
“是。”夏梔擰了熱帕子給他,又去給他翻找換洗衣服。不經意翻出鍾唯唯備下的衣物,難免驚呼:
“真是太jīng美了,這衣服好好看,這衣料從未見過,難怪人家說皇室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