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尖叫一聲,把手裡的酒杯朝小桐的臉扔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瘋了?你敢?”
酒杯砸在小桐的額頭,杯子裡的紅酒四濺,順著他的額頭淌下去,滑過臉頰,肩頭,一滴,一滴,在米huáng色的純羊毛地毯上留下血一樣的痕跡,小桐不避不讓,只是輕蔑地看著中年婦女:“酒瘋子,你看看你,醉生夢死,該你承擔的責任你承擔了什麼?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我不敢?我為什麼不敢?你生了我但你沒有養我,你沒有權利對我指手畫腳!”
中年婦女不敢置信地指著小桐:“你再說一遍?”
小桐僵直了背,挺起了胸,“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我怕什麼?張太太,我說你是個酒瘋子,只管生不管養,我們三兄妹有你這樣一個媽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我們需要你的時候,你永遠都是醉醺醺的,包括去開家長會,你丟夠了我們的臉,出夠了我們的丑!如果不是你亂吃藥,小雨會是現在這樣?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喝得人事不省,大哥會是這樣?”
張太太撲過去搧他的耳光:“就算我對不起也是對不起他們兩個,你呢?是我讓你這樣不男不女地活著的?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死了我就安生了!”
小桐面無表qíng,一動不動地任由她在他的臉上狂搧。
小梧大吼一聲:“夠了!都住手!”
張太太塗著血紅蔻丹的手指指向他:“你住嘴!你也要來氣我?我還不如早點跟了你爸爸去呢。”說著哭了起來,轉身卻又倒了一杯白蘭地,一揚脖子就全灌了下去,跌跌撞撞地歪倒在沙發里,望著牆上的一張遺像發呆。
小桐冷笑了一聲:“你最好喝死了,永遠都不要活過來。”說完轉身就走。任由小雨在他身後大喊,他頭也不回,從此杳無音信。
小梧閉了閉眼,回身對站在一旁發呆的小雨笑了笑:“小雨,天氣有點涼,你先去睡好不好?明天你還要去醫院呢。”
小雨伸手握住他冰涼的手:“大哥,你送我進去。是不是我做了這個手術,以後我就可以上體育課,可以爬山逛街了?”
“是呀。”他嘆了口氣,扶著小雨孱弱的肩頭,帶她上了二樓。
客廳里只剩下發呆的張太太,胖胖姨悄無聲息地走進去,扶起張太太:“太太,我送你上樓去睡,啊?”到了張太太那間散發著死氣的華麗房間,張太太才上了chuáng,突然大吐特吐起來。
胖胖姨忙衝進衛生間,取了盆子抹布等東西去打掃衛生。等她忙活完,走到一樓,只見小梧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拿著一副塔羅牌,蹙緊了眉頭,不停地洗牌,切牌,專注而孤寂,寬寬的肩膀幾乎看不到ròu,只看得見一副大大的骨架。
“大少,我給你下碗面?”胖胖姨心頭一酸,輕聲詢問。他才26歲,就要承擔起這麼重的擔子,一家老小,誰也不能幫他,還總拖累他,難為他不計較。
小梧搖了搖頭:“胖胖姨,我不餓,你去睡吧。年齡大了,注意休息,小心血壓。”
胖胖姨走到他身邊坐下:“大少,明天要送小雨去醫院,公司里的事也忙,你還是早點去睡吧。”
小梧笑笑:“我睡不著。我害怕,胖胖姨,你說小雨的心臟手術能成功嗎?”
胖胖姨擦了擦眼睛:“肯定能成功的。”
“我想也是。”小梧繼續洗牌,切牌。
胖胖姨又坐了一會,到底撐不住,便去睡了。
等她睡了,小梧走到院子裡,靠在那棵已經掉完了葉子的梧桐樹下,又抽起了煙。
半個月後,小雨死在了手術台上。張太太難得的沒有喝醉,不停地捶打著小梧瘦削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讓小雨做的什麼鬼手術,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你就是巴不得把你弟弟妹妹都弄死,都趕走,好沒有人和你爭財產……我的小雨啊,媽媽對不起你。”
深夜裡,高速公路上空dàngdàng的,小梧把車開到了兩百碼,前方的黑暗像一個張著巨嘴的妖怪,他越開越快,帶著愜意和憧憬衝進了那片黑暗。
這樣的生活,但願永遠也不要再來一回。
番外木斐之今生——青蛙王子
“gān爹,gān爹。”胖嘟嘟的粉白小糰子搖擺著身子朝木斐撲過來,眼見小糰子的腳前方就有一塊石子,他連忙扔了一粒花生米將那塊石子打開,從而避免了一場摔跤事故。
“gān爹……”小糰子撲到他懷裡,伸出兩隻小胖手抱住他的腰,不忘把頭在他懷裡蹭了蹭,他疼愛地摸摸小糰子的頭頂:“達兒今天又做錯什麼事了啊?”在他的印象里,這小傢伙每次做錯了事,鐵定是要來尋他作保的。
達兒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嘰里咕嚕轉了轉,仰頭天真地望著他笑:“gān爹,達兒今天很乖,根本沒做錯事。”
木斐笑了笑,用筷子從酒杯里蘸了一點酒遞給達兒:“小饞蟲,又饞酒了?悄悄兒地抿一點罷,不要讓你娘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