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被這彪悍的丫頭嚇得連連後退,嬌桃眼疾手快,死死拽住嬌杏,嘆道:“別鬧了,我們先回去,稟報了夫人,誰是誰非,夫人自會主持公道。你這樣鬧騰,叫小姐夾在中間,好生為難。先和我去見媽媽再說罷?”
嬌杏這才抽抽噎噎的停了。
汪氏見嬌杏不鬧了,忙瞅空陪笑道:“嬌桃姐姐,你幫我勸勸嬌杏姐姐。剛才是她聽岔了,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斗,我們又是親戚,三小姐到了我們這裡,是多大的榮幸啊,我們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敢謀財害命?若是有一點點那種心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嬌桃淡淡一笑:“是啊,吳家奶奶是個明理的。但大姑娘的話卻是有些不好聽。有些污言穢語,實在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兒能說的。”
汪氏立刻打了艷兒幾下,罵道:“死丫頭,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惹禍bī死你爹娘,看你怎麼辦?”
艷兒猶自不服,被汪氏一把捂住了嘴,命吳賢聲和吳金柱將她拖了出去。
第11章是非(三)
嬌桃帶著嬌杏去見余婆子,汪氏也拉著芳兒跟了去,一路不停地賠小心,二嬌均沉著臉不說話,倒教汪氏有些拿不準輕重。
進了明菲的房間,嬌杏捂著嘴跪在地上就哭了起來,還不停地打自己的嘴巴,說是自己沒有用,連小姐的藥罐子都看不好,聽見有人背後咒罵小姐,自己也沒能力管,反而被人污了清譽。
汪氏不顧自家láng狽,忙擠上去辯解:“誤會,誤會,都是誤會。芳兒,快和三小姐說說事qíng的經過。”芳兒覺得丟臉,紅著臉把頭側到一邊不吭氣。
明菲厭煩地皺了皺眉頭,看著余婆子不說話。
余婆子不緊不慢地笑:“哎呦,這是怎麼了?怎地鬧得一塌糊塗?你二人是從灰坑裡打滾出來的?還是遇上賊了?嬌桃,快服侍吳家奶奶梳洗,這個樣子算什麼?”
嬌桃看了嬌杏一眼,低聲道:“那嬌杏……”
余婆子冷笑:“就讓她跪著!這麼點事都做不好,連藥罐子都摔了,養她做什麼?這是欺小姐年幼,欺夫人年輕,不把主子當回事呢。若不是這是在別人家中做客,我就能先替夫人和小姐處置了,死了活該!滾出去跪著!”話說到後面,語氣yīn狠之極。
嬌桃驚疑不定地睜大眼睛,跪下去求qíng:“媽媽,嬌杏沒有大錯。再說,她若是死在這裡,衙門來問,也不好。您饒了她罷!”
余婆子變了一副嘴臉,冷漠高傲地道:“怕什麼?老爺是堂堂水城府的正五品同知,夫人娘家的大伯,也是堂堂正四品水城府知府!再不濟,京城裡頭,還有個翰林院侍讀的妹夫,都察院御史的叔父!休說是死個把小丫頭,就是死上三兩個,也跟捏死幾隻螞蟻似的,算什麼?”
話說到這裡,不論是明菲,還是汪氏,都明白了。余婆子抬出陳氏的家世,明擺著就是要替新夫人撐明菲的腰。明菲心裡緊繃著的弦,漸漸鬆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汪氏啪嗒跪倒,舉起手往自家臉上使勁兒地搧:“我錯了!老姐姐,你看在我一個鄉下婦人無知的面上,饒了我這一大家子人吧!我是豬油蒙了心,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貴人。以後再不敢了。”
余婆子冷笑不語,只將身邊一個茶杯揮落在地,把臉側開,那翹起的下巴又冷又傲。
屋裡屋外一時安靜之極,只有嬌杏低聲地啜泣聲,還有汪氏的求饒聲和打在臉上的噼啪聲。汪氏披頭散髮,脖子上和手上還留著嬌杏抓的血痕,一身的灰塵油污,嘴角腫了起來,要多láng狽就有多láng狽。
見母親受rǔ,芳兒眼裡含了淚,委屈地看著明菲,想要她出聲解圍。明菲閉上眼,默念: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敵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余婆子見時候差不多了,方佯作驚訝:“吳家奶奶這是怎麼了?怎麼跪到地上去了?這真是折煞奴婢了,哎呀呀,這人年紀大了,不小心就打了個盹兒。嬌桃,你也不提醒我一聲,快扶吳家奶奶起來。”
可惡的老刁奴,汪氏心頭恨得要死,還是只能忍氣吞聲地道:“三小姐,你說句話,這些年我雖然對你不是極好,但好歹也將你養這麼大,若不是我家小心照顧,你兩年前那場大病就不會好了,做人不能沒良心,過河就拆橋……”
她不提兩年前那場大病還好,一提起那場大病,明菲胸中一陣翻滾,一股怒火幾乎要從胸中噴出來。若不是芳兒,蔡三小姐只怕死兩回都不夠的。再想到自己來了後吃的那些苦頭,明菲不止是恨,簡直就是痛了。但她到底顧及芳兒的感受,忍住怒火,拉了拉余婆子的衣襟,小聲道:“媽媽……芳兒她幫過我好多次。”
嬌桃看了明菲兩眼,笑道:“媽媽,三小姐好像被嚇著了。”又去扶汪氏:“吳家奶奶,您扯到哪裡去了?這個事,怎麼和三小姐扯上關係了呢?三小姐,不過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罷了。”
余婆子搖頭嘆了口氣,走去親自扶起汪氏:“奶奶,咱們是親戚,我們三小姐和芳兒小姐感qíng又好,三小姐是個心軟的好孩子,你可不興把那些難聽話放到她身上。”
汪氏垂著眼,僵著臉皮,qiáng笑:“是,剛才是我口不擇言了。三小姐不要和我計較。”
明菲道:“嬸娘不要客氣。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都沒弄清楚,頭好暈啊。”她是真的暈,只覺得兩隻耳朵旁有無數的蒼蠅圍著嗡嗡嗡地叫嚷得慌。
余婆子命嬌桃好生伺候三小姐,拉了汪氏的手走出去:“走走,奴婢伺候奶奶更衣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