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朱姨娘說的話起了點作用,龔二夫人深深出了一口氣,挺直了腰,冷冷地看著龔遠和:“你到底想要怎樣才肯放過老四?他可是你親弟弟!還有你幾個弟弟妹妹,都還沒許配人家,莫非你真要壞了咱們家的名聲,非要趕盡殺絕才滿意?”
龔遠和諷刺一笑:“嬸娘說這話……侄兒是萬萬不敢當的。說到這親兄弟的問題,侄兒還真有幾句話不得不說。論公,當初祖父母讓父親兼祧兩房,那是在官府備了案的,所以我才叫嬸娘為嬸娘,但,侄兒並不因此就忽略了嬸娘對侄兒的教養之恩,那是永世不敢相忘的。
論私,四弟和我的確是親骨ròu,可你看看他對他嫂嫂做的事,叫我怎麼說才好呢?但凡他心裡真的把我當做親哥哥看待,把我的妻子當做親嫂嫂看待,可敢如此?他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尚且如此,這屋子裡的下人心中又是怎麼想的?您也別怪侄兒多心,事實就是如此!
今早侄兒過來給您請安,請您主持大禮,您病了,侄兒和侄兒媳婦真心心疼您,想為您分憂,您卻扯到了財產上面,說的話字字誅心!把侄兒一片好心生生說成了láng心狗肺,侄兒現在就當著全家人的面問一句,侄兒可有半句提到過什麼財產的?那樣傷人的話,但凡是個人,也會寒透了心。說到底,原是侄兒和您侄兒媳婦肖想了,以為真心付出就會有回報。可惜啊……”
“不說了。”龔遠和難過地擦了擦眼睛,看向龔遠秩,“二弟,你我感qíng從來都好,哥哥也不想要你為難。如今,哥哥要是出了這道門,就是趕盡殺絕,不顧手足之qíng,不肯放過四弟;若是不去,卻又叫嬸娘看著我生氣,傷了身子,是不孝;更兼對不起你大嫂,欠蔡家一個說法,是不義。你給哥哥出個主意,看怎麼辦才好?”
龔遠秩心中早有了計較,龔遠和與明菲遲早都是要分出去的,有這個心思那是肯定的了。雖然突然發難,但應該不會是現在就要扯清。一來倉促之間,龔中素不在,哪裡扯得清楚?二來就算是他們真想,也還是會害怕別人說他們心急、講閒話的。因此二人所謀應該是不想再和他們夾cha搭夥地一起過日子,不想受龔二夫人的氣。再結合二人白日從外面端菜吃的舉動,他隱約猜到,二人所求的大約就是想先另立鍋灶。
龔遠秩雖然想到了這裡,但他一向拿不住龔遠和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少不得試探一番:“哥哥,我娘那是魔怔了,糊塗透頂,四弟則是年齡幼小,半點不懂事,這才讓哥哥、嫂嫂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現在大家都很激動,這些事qíng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扯得清的,不如等大家冷靜下來再坐下來慢慢商量。”
“怎麼個冷靜法?嬸娘現在看到我就生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龔遠和很是為難。
“依小弟看,哥哥嫂嫂這幾日就不要過來了,大家先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地想想,想好了再來商量嘛。”
龔遠和淡淡地道:“我怕再出門去端飯菜,又圖惹得嬸娘不高興,說我故意敗壞她的名聲,我擔當不起。”
看來真是被他想到關鍵處了,龔遠秩暗暗鬆了一大口氣,忙許諾:“哪裡能讓哥哥嫂嫂出門去端菜?那邊不是本來就有廚房的麼?先從這邊廚房裡派些人過去暫時伺候著就是了。米糧ròu菜什麼的,都從這邊撥過去。”
龔遠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淡淡地替明菲整了整衣服,道:“幸好人年輕,身子骨硬朗,不曾摔著哪裡,不然明日回門,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母親、哥哥jiāo代。”
顧左右而言他,這就是不滿意了。那到底是哪裡不滿意?龔遠秩沒當過家,所以不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只能求助地看向龔妍碧。
龔妍碧一臉的無措,揪著帕子不說話。
龔遠秩無奈,只好又看向龔二夫人,龔二夫人只鐵青著臉,站在那裡梗著脖子,雙眼冒火,一副恨不得將龔遠和二人撕來吃了的樣子。
明菲見事qíng陷入僵局,拽了拽龔遠和的袖子:“我腳好疼。也不知是不是扭到了腳。”
龔遠和緊張地道:“那咱們先去請個大夫瞧瞧?希望傷得沒那麼重才好,不然明日可怎麼辦?”他抱歉地看著龔遠秩,“二弟,你看,你嫂嫂的腳受了傷,總不能叫她總站在這裡吧?明日無論如何都是要回門的,看大夫看得越早越好,處理妥當了,也好儘量遮掩過去。”
誰都不肯讓步,龔遠秩抓狂地走到龔二夫人身邊,紅著眼睛看著她,低聲道:“娘,到底是您置氣重要,還是咱們家的名聲重要?你就是不看兒子的面上,也得為四弟和妹妹們考慮考慮吧?”
到底是讓步,還是真的讓龔遠和帶著明菲上街去游一圈?孰輕孰重,龔二夫人心中自然有數,只是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可事qíng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咽不下也只能咽下,誰叫她沉不住氣,龔遠季又落入了明菲的圈套?她顫抖著牙齒,生生擠出一句:“你們不就是想單過嗎?好,我成全你們,明日你們就另起爐灶。”
龔遠和輕笑:“嬸娘這話言重了,侄兒和侄兒媳婦可從來沒說過這個話。”他也可以倒打一耙,說龔二夫人要趕他二人走的。
龔婧琪趕了進來,道:“哥哥自然是沒說過這個話的,是我們覺得我娘身體不好,有些糊塗,導致中間有些誤會,暫時分開冷靜冷靜的好。米麵ròu蔬什麼的,嫂嫂的口味肯定和我們不一樣,就不從這邊撥了,母親看看,一年撥多少給大哥大嫂用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