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雨帶著一種幾近虔誠的神態,認真的下針,抽線,厚厚的鞋底上納了很多細密實在的針腳,她猶自不肯歇手,細細的看,生怕哪裡沒有做好,或是哪裡漏了一針。初晨笑道:“可以了,不必做得這樣好。又不是要走千山萬水,穿著去打仗的。他最多穿個興頭就不會穿的。”
潤雨認真的道:“姑娘,不是這樣說。原本這鞋應該由您親手來做,您不肯做也就算了,反正小姐們多數都是請人做的。但是這鞋子做的好不好,可gān繫著您和風家的臉面呢。”
“哎呀,不要說了。我知道了,你繼續,繼續。”初晨厭煩的走開。叫她這麼辛苦的給那個人做鞋底,讓他在腳下踩一天就隨便丟開,她瘋了才會做。
潤雨把鞋底做好後放在熱水裡,用蓋子蓋好了捂,待鞋底軟了,方拿出來用木槌細細的槌,槌均勻了再洗淨曬gān。這樣一來鞋底就成了牢不可分的一體,堅實著呢。她把鞋底放在石桌上晾好,想了想,生怕掉灰在上面,又用一層細白布小心的蓋好。潤露和chūn黛拿了初晨換下的衣服去洗,剛好看見她無比認真的樣子,chūn黛“撲哧”一聲笑出來,細聲道:“雨姐姐這哪裡是晾鞋底,是在曬花吧?不知道的,還當你是給自己準備鞋呢,這樣堅實,只怕要穿一輩子哦!”
潤雨的臉一下子紅得滴血,柳眉倒豎,怒道:“你怎的這般糟蹋人?”氣沖沖的丟了手裡的盆,哭著走了。chūn黛不由大怒,正要追上去和她分個明白,潤露一把拉住她,搖了搖頭。潤露看著潤雨的背影,眼裡充滿了擔憂。
“怎麼了?”chūn意在屋裡聽見聲響不對,忙出來看。
“我就是跟她開了個玩笑。誰知她這樣小氣,反應這麼大。”chūn黛還在氣得不得了。
chūn意走過去看了看那用白布蓋著曬的鞋底,道:“你也不小了,再這麼口沒遮攔的,將來到了王府,只怕惹禍上身,到時姑娘也保不住你。”
chūn黛氣焰一下子低了去,低下頭小聲的答道:“意姐姐,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見chūn意點了頭,忙小跑著去洗衣服。
“姑娘真的要用潤雨做的這雙鞋?”chūn意皺著眉問。
初晨細細的看著才描好的花樣,頭也不抬的道:“為什麼不用?她這麼辛苦的做出來,若是丟了,豈不làng費了她一番心意?你看這祥雲龍紋鞋樣怎麼樣?”
chūn意看了看,道:“真好看,那龍活了似的,就像要從雲里飛出來一般。不過,我們沒有人能繡出來,只有姑娘您那樣的巧手才能繡出來。”
初晨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繡。”
“難道你又要潤雨繡?”chūn意皺眉,見初晨不說話,便又道:“姑娘,我真不明白你,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你那衣服怎麼會落入三殿下手裡的?潤雨她只怕——”chūn意想說的是潤雨只怕已經背叛了初晨,初晨卻不讓她說出口。
“好了!”初晨扔下筆,不耐的打斷她,“如果你不要她繡,你就來繡。”
“可是,三殿下會看出來的。”chūn意找著最後的理由。
“誰能看出來?有幾個人見過我繡的東西?你們不說有誰會知道?再說了,他就是見過我繡的東西又怎樣,他能懂什麼?”
“姑娘,你怎能這樣?”chūn意的眼睛一下紅了,“這件事qíng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你以後怎麼辦?王府里的那些奴才背地裡不知要怎麼編排呢。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繡的,我也不准她們幾個繡。”chūn意一邊流淚,一邊不停的念叨。
“好了,好了。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六十歲了呢。”初晨無可奈何的拿起布料和剪子,動手繡鞋面。chūn意方放下心,擦著眼淚討好的笑道:“好姑娘,我去給您端碗燕窩粥來,你該進補了。”
入夜,初晨坐在燈下細細的繡著鞋面,帘子輕響,潤雨走進來曲膝行了個禮,低聲道:“姑娘,可要奴婢做些什麼?”
潤雨從下午和chūn黛生氣發怒後就一直消失不見,直到這會兒才出現。初晨抬眼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淡淡的道:“我若要你做事,自會喚你。”便不再理她。
潤雨呆呆的立了半晌,方曲膝行了禮,轉身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初晨道:“你若有什麼心愿,這幾日和我說了,我興許還可以幫你完成。日後嫁了過去,只怕有些事qíng我就做不了主了。”
潤雨回過身,遲疑片刻,低頭輕聲道:“奴婢想問問姑娘,奴婢和意姐姐是否能陪著姑娘一起去?”
第35章流水香(上)
初晨抬起頭,似笑非笑:“這件事qíng麼,要由夫人決定。不過,chūn黛和潤露是肯定要隨我去的。”
潤雨猛然抬頭:“姑娘原來答應過讓奴婢一直跟著您的。”
“我是答應過你,我是真心希望你和chūn意能過好日子。但是日後我連能否保存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會顧不上你們。你要知道,錦衣玉食雖好,卻比不上粗茶淡飯來得安心。”初晨意有所指,只盼潤雨能聽進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