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坐在一旁把幾個人的神色盡都看在眼裡,也是無可奈何。公婆並不想與許家鬧僵,早前家裡jiāo代得清清楚楚的,這太歲口口聲聲都是說好,早前也答應過她不惹事,可現在呢?雖未生事,但也似是挑釁。
唯有長樂公主什麼事都沒有,興致勃勃地道:“看他們打得歡,我的手腳也痒痒著,你們可有誰樂意陪本宮下場試試手腳的?”
眾人聞言,全都斂了心思,擺手推辭:“老胳膊老腿兒的,哪有殿下jīng神?”“還是年輕時摸過的球杖……”“早年也是步打,最多驢打,馬韁也沒碰過的。”在座的都是為人妻,為人母的,誰比得這位公主殿下清閒?她身份尊貴,常年伴駕,深得帝後歡心,家中無人束縛,乃是隨心所yù,便是騎馬打球也是今上一手教導出來的,她打球看球,再養幾個馬球隊,誰敢說她的不是?
長樂公主便笑道:“看看你們,剛才個個評起來的時候嘴皮子都利索,這時候卻都推不會了,真沒意思。罷了,我不勉qiáng你們,瞧瞧外頭的小媳婦,小姑娘們可都有會的?”說著便讓人往外頭去問詢。
小姑娘們當然有會的,而且還不少,可那多是閨中之戲,更多也是步打。這與每年公開的宮人馬球賽不同,誰樂意自己金貴的女兒拋頭露面打球給這些人瞧?上了馬背,不小心弄個胳膊折腿斷的便是斷送了一生,所以即便是會也要說不會,便都推自己女兒笨拙,只能步打,先就把自家擇了出來。
姚氏卻是不言語,只含笑聽著,不推辭也不答話。
長樂公主聽眾人推完,淡淡一笑:“如今的人都金貴,我年輕時只要說想尋人打馬球,就沒人不應的,不過十餘年,便都轉了風向。”
在座的誰還能比公主之尊更金貴?這話實不好聽,眾人便都不言語。武夫人忙打圓場:“還是去年元宵時見過公主府里的人打馬球,真真jīng彩,卻是有些眼饞了。”
長樂公主從善如流:“算什麼,既是想看,那便讓她們來,權當是個樂子了。”她府里養的馬球隊男女都有,球技騎術都是極出彩的,眾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奉承,力圖彌補剛才的過失。
鍾氏生恐再留下去稍後會有人拉著自己問長問短不好回答,便尋思著要找個由頭先躲開去才好。正想著,就見長媳龔氏身邊的大丫頭菱角由著將軍府的下人領了進來,這可真是瞌睡來了便有枕頭,鍾氏不由一喜,看著菱角一字一句地提醒道:“是大奶奶那裡有事麼?”
第30章風起(四)
從菱角口裡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鍾氏便歡歡喜喜地上前去同長樂公主等人告罪:“孩子們不省事,妾身瞧瞧去。”
長樂公主自是知道這個gān親家不自在,便含笑說了兩句親熱話,放了她去。鍾氏長出了一口濁氣,緩步走出。若非是不能得罪長樂公主,也還巴望著前頭趙璀那裡能多少有幾分轉機,她真是想立即就走人。待見了長媳,她臉色也沒恢復過來,板著臉道:“什麼事?”
龔氏的臉色也不好看,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聲音低不可聞。
“可說了是誰讓傳的話?”鍾氏氣得渾身顫抖,不想惹事和怕事是一回事,但真被人這樣明目張胆地騎在頭上隨意欺壓,那滋味兒卻是真正不好受。
龔氏小聲道:“沒說。”傳話之人雖沒說明主人是誰,但除了那太歲會說這種話,想來其他人也不敢亦不會明目張胆地說出這樣沒天理的話來。
什麼叫想要趙璀活得好好兒的,便不要與許家結親?如若不信,盡可試試?鍾氏咬牙切齒,真想衝到永樂公主和康王府二奶奶面前把事qíng嚷嚷出來,可想到那不許外傳的威脅之語,再想到自家無憑無據的,終究也只是嘆了口氣,重重地坐了下去。
按著婆婆的脾氣xingqíng,只怕小叔子的這番心意真是要落空了,那許家二姑娘,興許倒霉還在後頭呢。這女人,長得不美說是不好,可長得美了,卻也不見得是福氣。可說到底,這事兒原也與她沒什麼大關係,龔氏看向不遠處並排坐著的許家姐妹倆,輕輕嘆了口氣。
梨哥年紀小,家中許多事大人都是瞞著她的,她當然也就不曉得杏哥與張儀正中間那段糾紛,只顧著和櫻哥分享她的快樂:“原來公主殿下是那個樣子的,一點都不老。聽說皇后娘娘是個大美人,是真的嗎?”
櫻哥笑著逗她:“公主殿下是皇后娘娘的親生女兒,你說皇后娘娘會是什麼樣的呢?”
梨哥嗔道:“我哪兒知道?我又沒見過。”
櫻哥一攤手:“我也沒見過。”
“說什麼悄悄話呢,這樣的歡喜?”冒氏湊過來,滿臉的好奇。
這二人便都笑道:“在說公主殿下長得好看。”
兩個小姑娘都能去見公主,她卻不能,冒氏有些羨慕,卻不表現出來,只道:“那邊都在說公主殿下要找人組隊打球呢,櫻哥你去麼?”
許櫻哥道:“不去。”
梨哥天真爛漫,便問道:“三嬸娘,你也會麼?”
冒氏笑道:“當然會。想當年,你三嬸娘我在家中,幾個哥哥都比不過我。”說著面上露出幾分懷念之qíng來,沉默片刻,復又笑起來,試探地問孫氏、傅氏等人:“你們說我若是應了公主殿下之請,下場去試試會如何?”
傅氏妯娌倆也就罷了,只笑不語,孫氏面上卻是露出古怪的神qíng來,看定了她輕聲道:“不妥吧?這滿座的女眷也沒幾個應的。馬蹄子下頭可不講人qíng,若是傷了可怎麼好?”
冒氏眼裡掠過一絲失望,又有些羞憤,喃喃道:“有什麼?每年端午、中秋、元宵,宮中不是都要舉行宮人馬球賽麼?也不見人說什麼。便是公主殿下,也經常打球的。”
宮人能與外頭的人比?誰又能與公主比?孫氏自來奉行的女子要貞靜,要不然也不會把梨哥教導成這般。可她不是喜歡和人爭辯的xing子,便轉而伸手去摸摸許擇的額頭,道:“今兒天真熱,困麼?想不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