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璀越發覺得不妙,還要再說,就見他大嫂從後頭一張車上探出頭來,面色凝重地朝他搖了搖頭。趙璀心中一沉,便不再問,沉默地接過僕役遞過來的馬韁,翻身上馬,跟著馬車離去。
幸虧不曾定親。鍾氏仰頭靠在坐墊上,輕輕撫著胸口,發狠地想,便是和丈夫大鬧一場,她也絕不會讓許家那倒霉蛋狐狸jīng害了她兒子。她也不樂意長樂公主cha手趙璀的親事,想要斷了這些人的念想,最簡單gān脆的莫過於趕緊給趙璀說一門合適的親事,誰家姑娘合適呢?鍾氏微閉了眼,在腦海里過濾著今日見過的姑娘們,要不怕得罪學士府的,又要能讓公主府滿意的,那便是新貴了。
第31章積雲(一)
將軍府別苑的湖不算小,橫亘了內外兩園,外園這頭湖邊建了一個水榭。水榭離馬球場不遠,坐在裡面可以清晰地聽到馬球場裡的鼓聲和歡呼聲。張儀正倚窗而坐,手裡執了一個荷葉杯,將荷葉杯中的酒水慢慢倒入酒壺裡,又將酒壺裡的酒水再注入到荷葉杯中,如此反覆,樂此不疲。
馬球場突地傳來一陣bào風疾雨一般的鼓鳴,嚇得他手一抖,那酒水便灑出來浸濕了他身上的素紗袍子。“晦氣!”張儀正嫌惡地將酒杯扔開,一旁伺立的小童趕緊上前來替他擦拭袍子。有人在外輕輕叩了叩門,張儀正帶著幾分煩躁道:“進來!”
一名青衣小廝低頭束手快步進來,跪倒在他面前。張儀正淡淡地瞥了一旁伺立的小童一眼,小童叉手彎腰,悄無聲息地倒退出去,又將門給仔細掩上了。
張儀正淡淡地道:“如何了?”
青衣小廝低聲道:“三爺,趙家人已是全走了,並不曾驚動任何人。”言罷小心翼翼地雙手奉上一隻荷包。
張儀正待要伸手去接,青衣小廝面上帶了幾分驚恐並哀求:“三爺乃是萬金之軀……”
張儀正也就沒再堅持,就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荷包打開,還未看清裡面那隻黑色的琉璃瓶子,一股大蒜臭味便撲面而來,熏得他猛地皺眉側了側頭,收了手坐回去,帶了幾分不信道:“就這東西?有用麼?”
那小廝道:“屢試不慡。”
“小爺就等著看你表忠心。”張儀正摸摸下巴,一臉的壞笑,“事qíng可別鬧大了,不然可保不住你。”
“三爺放心。”那小廝小心翼翼地收了荷包,帶了幾分猶豫看向他,似是有什麼話要問,終究還是不曾問,安靜地退了出去。
房門被輕輕關上,室內的光線驟然暗了下來,張儀正收了笑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炫白的日光,臉上沒有半點歡喜之色。
從馬球場往西去,約行盞茶功夫,有一處小院風光與別處不同。院牆廊下四處爬滿了綠瑩瑩的藤蘿,此時正值盛花期,花分兩色,白色、紫色的花穗密密匝匝地掛滿了枝頭,十分幽靜美麗。房檐下又掛了一排鳥籠,裡面各色大小鸚鵡、八哥、畫眉、huáng鸝或是蹺腳側頭梳毛,或是婉轉歡唱,或是低頭髮呆打盹兒。與外頭的炎熱比起來,此處清幽涼慡,卻是人間富貴清淨地。
藍玉將許櫻哥姐妹引入其間,見梨哥睜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便笑道:“三娘子,這是我們奶奶最愛的地兒。平日來這莊子裡,每每總是在此處歇息的。您若是喜歡這些雀兒,婢子使人拿了粟米來給您餵。”
梨哥喜不自禁:“好。”言罷又有些羞愧:“二姐姐,我說來照顧你,怎地就光顧著玩了。”
櫻哥忍不住微笑:“我好好兒的,要怎麼照顧?不是還有青玉麼?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自玩你的。”
梨哥歡呼一聲,自跑到籠子下頭去看鳥,早有專司養鳥的小丫頭將琉璃盞裝了粟米過來與她餵鳥。許櫻哥吩咐她的貼身丫頭紫玉:“好生照顧三娘子。”言罷讓rǔ娘抱了早已睡著的許擇隨她一同進屋。
許擇被rǔ娘放到chuáng上,不由皺著眉頭醒了過來,房內眾人皆不敢出聲,只恐吵醒了他。他翻來覆去兩回,到底還是醒了過來,愣怔著眼睛看清面前之人,不由咧開小嘴笑了起來:“二姐姐。”又側耳去聽:“咦!有鳥叫!”
許櫻哥見他好似越來越jīng神,忙坐到chuáng邊輕拍其背,低聲哄道:“噓……咱不說話,睡覺好麼?”
許擇便又聽話地閉上眼睛,漸漸睡得熟了。
rǔ娘上前替了許櫻哥的位置,笑著低聲道:“二娘子去歇歇罷。”
許櫻哥不是嬌嬌女,剛才的事qíng雖讓人不好受,但也還不至於就擊垮了她粗大qiáng健的神經系統。只是今日不曾午睡,習慣使然,覺得很有幾分睏倦,便同梨哥說了一聲,自去隔壁房裡歇下不提。
今日客多,藍玉還要往前頭去當差,見她們安置妥當,便低聲吩咐院子裡的婆子和丫頭們好生伺候,自去了前頭。
梨哥在廊下瞧了一會鳥便失了新鮮,她又是個安靜xing子,曉得姐姐和弟弟都在歇息不便打擾,便坐在廊下發怔,管事婆子有心討好,便笑道:“三娘子,後頭有個鞦韆架呢。今年三月里才換的繩子,昨日我們二娘子還玩過。”
梨哥平日在家被母親拘得太緊,就是尋常女兒家的遊戲也鮮少有機會玩,總得許櫻哥親自上門說qíng才能得去。今日無人拘她,少不得要去玩一回。但到底只是獨自一人,日頭又大,由丫頭們推著dàng了幾十個來回便又失了興致,眼看著牆下yīn涼處擺了幾株夏蘭,便又去研究那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