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考驗自己的時候到了。趙璀坐上馬車便把那根除了裝飾外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拐杖狠狠扔到車廂里,然後抿緊唇,微閉雙眼沉思起來。剛才許扶說答應他的事qíng一直都記著,但櫻哥不能就這麼一直等下去,在明年chūn天前,他要是不能說服父母,不能打消那個人的覬覦和惡意,就不要再想了。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趙璀悲哀地想,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和機會。如果他不能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護住許櫻哥,他就不配得到許櫻哥,許扶從來不做多餘的事qíng,更不會同qíng他。至於那所謂過命的jiāoqíng……興許在他生出不利於許家人的心思來的同時,許扶便可以和他玉石俱焚吧?能夠在亂世家仇中拼殺出一條血路來的許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更不是什麼恪守古禮的謙謙君子。許扶只做他認為對和好的事qíng,並且一旦下了決心,便再難撼動。
兩敗俱傷,誰也得不了好,那也不是自己所求的結局。趙璀苦笑了一聲,心想不管怎麼說,許扶這時候還是向著他的,也不會容忍那太歲把手伸到櫻哥那裡。這便夠了。
福安體諒主人的心qíng不佳,輕聲道:“四爺,是回府還是去哪裡轉轉?”
趙璀微眯了眼睛狠聲道:“去城東安寧坊第十四街。”俗話說得好,以毒攻毒最是毒,他惹不起張儀正,自然有人惹得起。既然俯首將就不能得到想要的,便要用其他方法去解決。
第69章酸意
兩盞茶後,趙璀拄著拐杖出現在安寧坊第十四街深處的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前。這時候雖然已到中午,那戶人家的房門仍然緊緊閉著,可門外卻有個身qiáng力壯的雜役躲在牆角的yīn影里呼呼大睡,旁邊一隻膘肥體壯,毛皮油亮的小huáng狗舒服地趴在那雜役的腳邊打盹兒。看到走近的趙璀,小huáng狗用它那從小薰陶出來的眼光和鼻子迅速辨認出這個人身上的衣服是好衣料,味道也是好味道,於是討好地站起來,先就嗚嗚地搖著尾巴替主人歡迎起了客人。
雜役聽到這叫聲,迅速清醒過來,雖然立刻就從趙璀的長相氣度、衣裳隨從以及其手裡拿著的拐杖上判斷出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但也並未因此就高看他一眼,而是冷淡地道:“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貴gān?”
趙璀自然不會紆尊降貴地親自和這種人打jiāo道的,他淡淡地看了福安一眼,福安忙上前去偷偷塞了些錢物給那雜役,輕聲向他打聽起來。
兩盞茶後,那雜役方慢吞吞地把趙璀領到了宅子的正堂里,不卑不亢地道:“安六爺才剛起身,要請您稍等。”
趙璀沉默地往座椅上坐了,接過丫頭遞來的香茶,耐心地等待。又過了約有半盞茶的功夫,一個年輕男子披散著件還帶著美人胭脂痕跡的輕袍,趿拉著鞋子,打著呵欠走出來,斜靠在椅子上吊著眼睛笑道:“唷,這不是年輕有為的正人君子趙若朴麼?怎地找到爺這裡來了?”
趙璀站起來,微笑著對那個人深深一揖,輕聲道:“因為下官聽說六爺在這裡。”
或許是他禮數周到,態度誠懇的緣故,那個人只掃了一眼他放在旁邊的拐杖便詭異一笑:“說,你想做什麼?”
趙璀笑道:“下官被bī得走投無路了,想尋六爺給條活路。”
安六爺掃了他一眼,輕輕打了個呵欠:“你得罪的是那太歲,帝後眼裡最疼寵之人,便是我父王遇到他也要說他好的,我能拿他怎麼樣?”
趙璀笑道:“若是六爺也沒法子,下官便只有去死了。但真是不甘心。這樣的人,活著是làng費糧食。”
安六爺想了許久,輕笑一聲:“辦法不是沒有,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膽子。”
趙璀眼裡閃過一絲厲色,道:“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安六爺便朝他招了招手:“你過來,聽我說……”
許府正院。
此時正當晌午,姚氏的房裡照例圍滿了小孩子。當許櫻哥出現在門前,孩子們便都興奮起來,笑眯眯地圍了上去,好奇地伸長了小脖子,探頭往紫靄手裡的那個食盒看過去。
“香不香?”許櫻哥最享受的便是此刻,洋洋得意地將食盒蓋子打開,端出一碟子水蒸蛋糕在孩子們面前炫耀了一圈。
“不是手才受過傷麼?怎地又動上了?”姚氏帶了幾分嗔怪,拉起許櫻哥的右手左看右看。
許櫻哥笑道:“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只動口不動手的懶人,哪裡就累著我了?”
姚氏笑笑,嘆著氣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輕輕拍了拍,高興地道:“適才阮家大公子送了謝禮過來。禮很重。說是等阮珠娘好些,阮夫人還會親自帶她登門道謝。”
禮很重,這代表了阮家態度的改變。即便不能在大面上改變什麼,但最起碼也能讓許衡在朝堂上稍微輕鬆一點點。最主要的是她撞破了某些人yīn謀,成功地使她的聲名鍍上了一層賢良勇敢的金光。許櫻哥開心地笑了起來,親手捏了一塊鬆軟噴香的蛋糕味道姚氏口邊:“您嘗嘗?”
“咦,我只當櫻哥還在房裡休養著呢,正請了二嫂一起過來商量說給她弄點什麼壓壓驚,這丫頭卻在這裡自在。”冒氏含著笑,一前一後地同孫氏走了進來,眼神飄忽地往許櫻哥身上掃了一遭,掩口笑道:“看來是沒什麼大礙。”